好比现在。
才刚吵完一架，这小子愣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倒头说睡就睡，而且还是在起过争执的对象身边－－什么时候年年都会把新生吓哭让旧生哆嗦的恐怖魔药学教授，身上的气势和魔威已经温和到可以让人无视的地步？好吧某隻嗜甜老蜜蜂不能算，那是成精的老贼－－而这隻Gryffindor小狮明明刚开始也是闪闪躲躲的小心敬畏，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少年已经胆大到可以无视自己的黑脸耍赖撒娇、甚至顶嘴要挟的手段都敢用到自己身上？
－－摆明吃定自己不会动真格的诅咒。
余怒未消，不过之前受制于少年东方神秘点x_u_e秘术而麻痺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知觉，Snape缓缓动了动自己仍在麻的手臂试图加快恢复速度，而睡着的少年却无所觉地一个翻身直接滚进魔药学教授没有防备（其实是防备不能）的怀里；瞪着鼻子底下黑绒戎的鸟窝头、以及摆明把自己当成抱枕巴着不放就差没流口水的鸟窝头主人，Snape除了脸色更难看外，身体又僵硬了好一阵子。
如果不是心跳平稳、呼吸绵长轻浅都显示少年不是装睡，Snape真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搭到单薄肩膀上的大手正想推开距离，却无意在瞥见少年眼下的淡淡黑影而不觉收住动作；脑里莫名浮现少年似乎短眠又容易做恶梦的毛病、又联想到藤妖不久前才透露少年正在进行某种秘密实验……
这个从不让人省心的小子，究竟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方才争执的过程里没有追问实验的事，是因为太清楚Cthugha既然会向自己提起，就表示Harry在进行的实验最危险部分肯定已经结束，这时即使追问也没有意义；何况Harry摆明不想说的事情向来没人问得出半点有用内容，更别说少年转移他人注意力方向的能耐完全炉火纯青－－骄傲倔强又古灵精怪，明明细心又体贴，偏偏这种特质从来没半点曾用到自身身上。看过那些和Harry一样年纪的孩子就能清楚，有哪个已经过了十四岁的少年连身高都只勉强超过正常女孩高度的平均值而已？甚至足够长度的长袍套着都总是显得松松垮垮－－即使觉醒的元素魔力是风冰属x_ing亲近体质，也没必要一付像是随时会消失在风里的纤细吧？
然而，明明是这样单薄瘦小身躯，却蕴含着连成年巫师都不及与心惊的能量－－不只是精神方面的魔力，甚至连身体的敏捷爆发力也是；所以即使要想指责Harry不爱惜自己，就是专业如Poppy也很难开口。毕竟如果真的糟蹋了身体，那么少年活蹦乱跳到或许魔杖都用不上就能放倒黑巫师的战斗能力又怎么解释？
－－矛盾。
回想起来，从当年Lily抱着包裹在绵毯里的软件生物出现在自己家门外、第一次眼见到起就是这样。
明明又小又病脆弱到似乎一碰就碎，偏偏不舒服时的涕泣声可怕到足以媲美报丧女妖，把所有照顾他的大人折腾得气息奄奄；即使脱离了布包娃娃、成长到如今尔雅温文的少年，单薄弱小的体质没有多少改善，但是体内深蕴的力量却坚强到足以令少年再三从黑魔王的致命y-in谋中险险脱身；迷糊到可以写了作业忘记交、脱线程度连身边同伴都看不过去，懒洋洋得不在乎形象纵容朋友捉弄自己，可制作魔药使用魔法时的细心专注、分析事态与洞悉任何可能危险的警觉x_ing偏偏敏锐得惊人－－真要细细数起，Harry几乎几乎就是彻头彻尾一个矛盾的存在。
然而，这一切矛盾的特质却能微妙地在Harry身上取得奇异协调；甚至，这种类似调和矛盾冲突的包容本能并不止于自身，甚至就连少年身边的人都不自觉受到影响与吸引。
如此，特别的存在……
应该，要推开的。
然而无论是当初的告白也好，或是此时卷缩在自己怀里汲取温暖的行径，少年明明强势、却又同时无意防备的脆弱却总令Snape完全狠不下心－－多么可笑，一个对人下毒咒杀都不曾眨眼过的Death Eater，居然也会有心软的时刻－－而对象还是自己曾经服事的黑魔王除之欲快的少年，自己应该最痛恨的Potter。
可是，又如何能推開？
明明对于光明已然没有丝毫向往，曾经有过的蓦然失去，崩毁的世界一片荒芜，以为悔恨与绝望会是伴随自己了却残生的仅剩；然而原本只是单纯的赎罪，却在有所察觉以前悄然转为再也无法忽略舍弃的星漾存在－－可就如Harry甫一开始就投以最纯然无瑕的信任那样，Snape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少年会对自己投注感情到如此执着的地步，甚至在知道自己是害得他失去父母的凶手之一后也不愿放手。
这么沉重的心意，根本响应不了……少年分明很清楚。
苦涩与决然只在空幽的黑眸里一闪而过，短暂得似乎不曾出现；当身体的麻痹感全然退去，Snape轻轻放开怀里的熟睡少年，直到踏离万应室，没有发出丝毫落针声响。
第98章 郁金香（十四）
Poppy Pomfrey夫人，现任Hogwarts医疗师兼护士长，同时也是学校所有女x_ing教职员里，公认才艺最多、容貌最美、气质最好的三优丽人－－当然，这个前提是没人去触到她霉头。
是人都知道，Pomfrey夫人的好气质也只有在非工作场所才能维持良久。因为只要一扯到她做为医疗人员的专业，虽然不至于化身母暴龙，但她认真严厉程度就是有著最伟大白巫师之称的Dumbledore校长大人也不敢掠其锋芒－－不，正确来说直接溃散！因为根据某届已经毕业的Hogwarts学生私底下指证历历，他们曾在Pomfrey夫人甫执掌学校医疗厢房重任的第一年年学校万圣节晚宴后的舞会上，亲眼见到Dumbledore在拿了一盘蜂蜜柠檬布丁后，才咬了几口就被怒火中烧的护士长揪住鬍子吼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总之在那之后，再也不曾出现任何学生有胆子在医院厢房不照著Pomfrey夫人的规矩和脸色行事。
开什么国际玩笑！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揪掉Dumbledore好几根鬍子破口大骂愣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这可是连黑魔王都不曾办到的壮举，白痴才会跟如此飆悍的女巫过不去。
所以，打从Pomfrey夫人婉拒St Mungo的高职高薪、决定留在Hogwarts做小小医护士后，她的职业生涯就和她做学生时同样一帆风顺－－单凭一手用出神入化来形容都客气的魔药技术折服Slytherin同学、也让其它三院学生冠以「魔女」之名完全不愿招惹，Pomfrey夫人的学生时代有多精采完全可以想见。
只是人生本就不可能事事顺心，至少Pomfrey夫人做学生与职业道路上的顺遂，并没有延续到她心仪的学徒身上－－前后两个悉心教导、天份极佳的好苗子，最后都走上同一条不归路，究竟是她的教育出了问题、或当真是黑魔王的魅力太大？
Pomfrey夫人宁可相信是后者。
同样都是追求力量及至的Slytherin，Pomfrey夫人自然非常了解黑魔王的强大与迷人；事实上若非Dumbledore对自己有恩，面对黑魔王早期尚未走向极端疯狂时的风采与理想，Pomfrey夫人也着时意动许久－－所以她能理解，背负着整个家族兴衰重担的Lucius Malfoy当初选择了追随黑魔王、即使后来黑魔王越来越偏激可怕也不离不弃的原因－－利益、承诺、荣耀，贵族彼此之间所执着追求的东西与真正深意，没有任何一个Slytherin能避免，即使每个人理解与追求的不同，但大原则都是一样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就算走到了对立面，Pomfrey夫人也从来没怪过Malfoy－－同样的，对Snape也是如此；只是比起想到Malfoy就感觉无奈，对于Snape，她感觉更多的是心疼。
即使是承袭了最古老药剂世家Prince的最后血脉，几乎是看着两个学徒长大的Pomfrey夫人自是清楚Snape过得有多辛苦－－Malfoy的家族担子沉重，可至少他的血统已经足以令其在Slytherin的环境里站得够稳；如果没有Malfoy从一开始便公开将之视为至交，Snape有着一位麻瓜父亲的混血血统这点就足以给他造成更多麻烦。
这种Slytherin内部问题也就算了，偏偏Snape居然喜欢着一名Gryffindor女孩、还是个完全麻瓜血统出身的女孩－－「儿时玩伴」是多么纯粹的一份情谊，Snape会喜欢并珍惜着Evans完全不意外；可那样纯粹的感情同样太脆弱，至少他们都太年轻，当时的大环境又太过复杂险峻，「信任」这种东西，可以说得轻巧、坚持到最后却太困难。
偏偏Snape又是那么倔强孤僻的骄傲，根本不屑解释误会；Evans也是过于单纯耿直－－两人之间的来往能够在不顾彼此学院之间的对立维持了五年，在Pomfrey夫人这外人眼里已经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在得知Dumbledore居然利用Snape对Lily Evans－－不，已经是Potter了－－的感情，让他成为埋伏在黑魔王身边的间谍，Pomfrey夫人生平第一次拔了魔杖撩裙踹门、进入校长室对自己最尊敬的Dumbledore披头盖脸就是扔了一堆瓶瓶罐罐和所有自己知道的诅咒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在校长室所有画像人物目瞪口呆中踩过碎成两半的门板潇洒离去。
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后Dumbledore音讯全无消失了五天是去了哪里；不过原本有着麻瓜圣诞老公公形象的校长再次出现时，飘逸白胡须通通消失人更是瘦了好大一圈却是许多人亲眼所见－－当然校长失踪期间造成的小小混乱完全不在护士长的关心范围内。不过这五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找到Potter太太出来好好逛街散心、聊聊怀孕妈妈应该注意的一些小细节好几回了。
不管哪种心意都无所谓，那都是只有当事人本身的心情而非外人能轻易涉足，更何况曾经破裂了的感情是任何魔法都不可能修补的－－Pomfrey夫人也明白，Snape和Lily Potter之间的友谊是否重新开始、又能否延续下去，最终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