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状况不可能再糟糕下去了。
可在各项条件都相对充裕，回旋余地也相当充足的状况下，“放弃”反倒是一个暴殄天物般不负责任的选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明还有存活余地，却因为技术问题一复活就要面对死亡。
足够的储备，值得信赖的队友，绝对默契的组合，似乎一切都能够在最大程度上保全自身以继续前进，而事实上就算是在这样完美的条件下存活几率也为零，此刻对于工藤而言，希望与绝望近乎是等值了。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自从黑羽完全恢复了对角色的控制权，工藤便发觉以自己那幽灵状态的角色的移动速度，要跟上他的脚步已经有些吃力。
「名侦探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这种模式下再通过几面地图，」黑羽表示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准过个一两面，这个烦人的家伙就消失了呢？」
“值得尝试。”默许了黑羽的计划，一人一幽灵的组队便以认知上完全不同的形式开启了新的探险。
没有了“黑羽是一个能与之实时交流的游戏角色”这一个认知，眼前的游戏立刻退化成了流程简单的RPG游戏。前进，杀敌，完成收集任务；探索，获得经验，升级。只是跟着设计好的既定流程一路走到底，没有隐藏支线也没有所谓的结局分歧点，就算错过了什么影响剧情理解的关键要素也不会影响最终结局的回收。
“经过重重关卡的磨砺，他们终于发掘出深埋在灵魂中的真正意志。在他们的努力下，世界重拾和平。直到今天这份和平也依然持续着。”剧本一定是这样写的，一定是这样。不给玩家一个能够了然感叹一句“啊，果然如此”，却依然对之心满意足的结局，这个打着传统情怀的旗号事实上也相当传统的游戏恐怕也太让人失望了。
忽然间，就没有期待了……无需躲避怪物也不需要进行什么攻击cao作，只是以不死的幽灵状态进行移动，工藤发觉眼前的这个游戏，比想象中的要无聊得多。
难怪没有什么人气。
回想起最初自己决心将这部游戏继续玩下去的理由，工特很快明白了现阶段的无聊感起源何在。对于不怎么接触游戏的他而言，传统的也好，反传统反套路的也罢，其新鲜程度都大同小异。论cao作，论画面，「Gemini War」都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到他的地方。相比之下，最引人注目的领域应当是在游戏自带的角色对话系统。
答案十分明了。
「喂喂，说些什么啊名侦探。」以自由意志单纯重复着攻击动作的黑羽也很快感受到了厌倦，「我说…就这样一直前进也没有什么意义啊。」
许久未出现的对话框再次出现，于工藤这甚至多了点亲近感。
他也注意到了。
“不断前进，离通关也更近一步不是么，”屏幕前的他不知为何有点无奈，“就这样一鼓作气冲到结局吧。”
他们都注意到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屏幕范围内的怪物已清理得差不多，黑羽停下了动作，「今天啊，能刷到章节boss那边就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是的，从游戏x_ing的角度而言，这个游戏已经没有任何攻略的价值可言。能够促使他将游戏进行下去的，恐怕只有和黑羽的对话了。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而当这明显无关游戏的对话从游戏之中脱离了出来，游戏本身作为一个平台已完成了其任务，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黑羽应当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了才对，毕竟在这机械地重复cao作的过程中，比起彻底解放了双手的工藤，他所体会到的枯燥度要更甚一筹。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继续这没有回报也没有收益的行动？
“你不觉得这有些无聊么。”没有过多思虑，工藤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的确有点。」黑羽也实话实说，「说实话，今天我有点累了。要不就在这里结束吧？」
由黑羽主动提出的暂停，还真是少见。果然，在身份挑明之后，连说话都方便了许多。
“也是，”自他们从见面地点分别之后，时间已然不早，在这个时点感受到疲惫也是理所应当，“那么，明天见。”
「其实…我明天可能不会登陆游戏了。」一直以来都在游戏中保持着全勤，黑羽罕见地请了假，「下周就是阶段考了，所以……」
因为阶段考即将到来所以不得不放下游戏投入学习的高中生么……的确是个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理由，工藤个人也认为在集中“玩乐”过后需要做点什么缓冲一下。
“果然还是学校比较重要，”他瞥向摆在一旁的手机，“待你有空的时候，邮件联系。”
「OK，回见~」
待黑羽下线之后，工藤第一次见识到，只有单人在线的游戏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从开始接触游戏，到在现实中碰触到货真价实的“黑羽”，这短短的两周内似乎发生了相当多的事情。在退出登录之后，工藤也总算有时间整理思绪。
对比现阶段的“成果”，似乎与他下决心玩游戏的初衷有了很大偏离。他原本只是觉得和那些普通人的话题脱节太大，像要尽力去了解他们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顺便创造一些与他们交流的机会。他本以为自己几乎就要做到了。
他的确做到了，至少在现实中他也与所谓的“普通人”有了交集，甚至还有过几次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交谈。但在交谈过后工藤发觉，站在不同角度所认知到的世界，终究还是不同。
他甚至无法在同一个游戏的理解上与他人达成一致。
能够认识到黑羽，完全是节外生枝。奇怪的是，工藤并没有在与黑羽的交谈中感到任何“普通”的气息。哪怕自己已经身处在那样一个非日常的世界，工藤相信自己还是清楚所谓日常的对话是应该如何展开的。但和黑羽的对话明显不属于这一范畴。哪怕他们在见面时的话题仅局限于cao作层面的讨论，黑羽的言语间也没有任何不自然亦或是不适应。
他似乎相当适应与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流畅交谈。就算对方是在媒体上接触过的“公众人物”，这反应也太自然了点。
也是，自一开始，黑羽的表现就已经与“正常人”划开界限了。
正常人会在队友将之误会为游戏角色之后还破罐子破摔地让这一误解贯彻到底吗？
很明显，黑羽不属于他通过游戏想要接触的那一类“正常人”。
第25章 最新更新:2017-01-04 07:04:29 晋江文学城
通过一个人的语气，可以了解到他此刻的心境。
通过一个人语言组织的方式，可以推演出他思维所遵循的逻辑。
通过一个人的神态，可以猜测出他是否在隐瞒什么。
通过碰触一个人的手，便可以推理出他过往今来的大致经历。
这是一个有套路可循的世界。人们总是遵从某种特定模式，且对其一无所知。归纳，分析，只要找对了方法，一切都能够代入特定公式计算出正确的结果。
在工藤新一的眼里，那些一目了然的事件都过于普通。太过容易看透的举手投足，完全不带深意的简单言语。想要打破常规另辟蹊径的家伙却只懂得使用常规的方式走在现实的老路上，退路与借口就和校园商店贩卖的炒面面包一样不过是家常便饭。
对于他而言，恶质的杀人案件绝不是什么乐子。这虽然的确是一种打破常规超越现实的展开，却事实上只是一种扭曲的畸变。“事情变得有趣”的大前提是一切都至少还处于正常的轨道上。若是大前提错了，结论自然不会正确。
“无聊。”
这句话工藤一直没有说出口。正因为有所期待，贫乏的现实才能够七平八稳地持续下去。
既然现实有套路可循，那么游戏也必定能被攻略。撇去cao作方面的问题不谈，工藤相信自己只是还未找到那个破解的模式。
只要是有人的心理能影响到的地方，就必然存在突破点。由个人亦或是团队所制作出来的游戏，不论属于哪一种，都必定会在某些地方体现出制作者的意志。或许是某句引导主旨的至关重要的台词，或许是指向不同结局的分支选项，或许是安c-h-a在不显眼位置的隐藏flag。没有巧合也不是偶然，一切看似随意的提示都大抵是有意而为之。
这样的他，本应对各种游戏的引人沉迷的模式都有所免疫，却还是不可抗地被游戏带动了节奏。理由很简单。
恐惧与期待，其来源都是“未知”。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才要继续走下去。因为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所以才要继续探索下去。换句话说，让工藤新一决定是否将游戏进行下去的，并不是游戏本身。
「黑羽」。
不论是游戏中的「黑羽」，还是现实中的“黑羽快斗”，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不像程式设定下只会按照固定算法冒出台词的游戏角色，以及明明身为玩家中却甘愿扮演一个角色的现实人。
因为队友的下线而无需思考有关游戏的事的这一天对于工藤而言，仿若一个新的开始。自早晨起，他便尝试用演绎的目光去看待身边的一切。放在平时他并不会这么做，毕竟这除了平添思维量之外对他的个人修行毫无意义。经过近半日的观察，他总算是总结出了，“黑羽快斗”身上的非日常感来源何在。
某个冲进教室的同学在座位上坐下时顺手将书包挂在桌旁的挂钩上。重量与速度使书包在他的带动下摇晃着。
教室门拉开又合上，并非严丝密缝，而是因每个人力道的差距而留有不同的间隙。
使生活中的这些细节显得如此普通的关键，便是“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