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样没错。
叶修半天没等到王杰希回话，这异样的沉默让他更加费解。这种情况发生在莫凡身上可以理解，王杰希……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啊！
“你不信任我。”叶修出言指控。
？——还在自己的心思里沉浮的王杰希乍听这么一句，一时没搭上线。
这是哪儿跟哪儿？
“我怎么不信任你了？”叶修终于听到王杰希说了进密道以来的第一句话，他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当然没被后者看到。
“有话憋在肚子里不讲，你看我们都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还这样，不就是不信任我吗？”叶修振振有词，“沟通不良是会产生隔阂的，这可不好。”
“……”
他的沉默被叶修解读成这个样子了，王杰希很有些乏力。道理他哪会不知，只不过是……
连自己都理不清的东西，怎么拿出去跟人沟通啊……
王不留行没出声儿，叶修还在继续说：“其实，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商量嘛。好歹哥岁数也比你大点儿，人生经验比较丰富，还是值得你信任的。”
这种话是该自己来说的么……王杰希发现，自己那股子没处释放的无名火已经在叶修的不知所云中莫名其妙地被消磨成了一种浅浅的无奈。
这个人，故意的吧。
突然就有些想看一眼走在身后的那人，想看看他是不是正顶着一脸正中下怀的得意表情，结果一停步，“咚”的一声，后背就被撞了一下。
“不带突然刹车的，谋杀啊！”叶修嚷嚷开了。王杰希转身，甩了一团白光到君莫笑身上，就见那家伙正捂着鼻子在那边一脸怨愤状。
这游戏里一不会有痛觉，二嘛，别说他们还组着队，就算没有，这种程度的撞击也不至于造成伤害。
这戏也作得太刻意了。
话是这么说，王杰希却知道，叶修这么小题大做不为别的，只是想活跃一下有些僵硬的气氛而已。人都这么卖力了，自己还不给面子，那是不是显得太不合适？
王不留行轻叹了一口气。叶修说得没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别扭个什么劲啊……
“任何事都可以跟你商量？”
“当然。”听到王杰希提问，叶修的声音透着点儿“终于来了哥等了好久”的宽慰感，当然不知道里面有几分夸张的成分。
“你觉得……”王杰希顿了顿，仿佛在思索，然后说，“那个时候，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
“啊？……哦。”一下子没想到“那个时候”是“哪个时候”，叶修茫然，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啊……
“你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叶修笑道。如果换了王杰希是当时的君莫笑，叶修毫不怀疑，他也会就那样冲上去，哪怕给自己引来危机。
王不留行一时没有动作，继而轻轻点了点头。是啊，就这么简单，换了是他也会这么做，接着再想办法突围而已。并不是死局，也不是犯傻或出格的判断，他不该因此苛责叶修。
叶修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而自己的动摇，换了那人不是君莫笑大约也会同样。
就是这样。
这么想定了，他也就不再去纠结了。王不留行转身，继续未完的一小段密道之路。
“那个……”叶修的声音却又在后方响起，听距离，似乎君莫笑并没有跟上来。
王杰希复又停下，等着听叶修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笑来着。我觉得吧，突然要你全心地信任谁好像也不怎么科学，但你还是可以尝试着多信任我一点。”
他并没有真当那是说笑，不需要专程补充吧。这么想着，王杰希依然点头，随即想起周围一片漆黑点头对方也看不见，就又补了一声“嗯”。
得到这个回应，叶修像是也放松了一些，走上来拍了拍王不留行的背，“噗、噗”两声。
“刚才那个情况，还是得说声谢。你帮了我两次了，我都记得。”
这里的甬道正好宽一些，叶修说着，君莫笑就和王不留行擦身而过，没再停留。每一次下到这个密道里，都是王不留行自然地走在最前面，这时候听到从前方传来的脚步声，规律而稳定，王杰希有些不习惯。
此时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后辈，不是他的队员，这种事，从来都很清楚。但黑暗中的脚步声仍是给了他一些有别于“心里清楚”之外的踏实感。
——是啊，这个人原本就一直走在他前面，比他走得更快，走得更远。
“信任”么？王杰希想，他不是不信任——怎么会……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呢？
只是还不够“习惯”而已。毕竟两人并立的机会并不多，可能在彼此“算计”上还更容易入戏一些。
不够习惯，这事情太好解决了。习惯起来就好，就像习惯逐渐把微草的命运交到后辈们手里一样。
而且，建立这个习惯的过程，想必会更轻松，也更愉快吧。
王杰希突然觉得，在足够习惯之前，一直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似乎也挺好。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走在前面的叶修看不到，王不留行刚刚明澈起来的眼神，又悄然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走过好几次的密道并不会显得特别长，尽管中途耽搁了一下，也很快走到了尽头。从密道里出来，王杰希已经恢复正常，叶修没再说什么，两人开始很有效率地收集材料。
搞到足够数量的材料，顺路也本着有备无患的思想收了一些别的东西，两人又原路折返。
期间叶修采访了圣水的进度，王杰希表示八九不离十了，君莫笑笑道：“就知道交给你没错。”
其实这个任务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全无线索可言。工坊里那满屋子不明觉厉的图纸，仔细一看，都是提示线索。王杰希把它们收集整理起来，找出其中的规律，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剩下的就是实践。一个个试过去，成品出来后进一步排除差太远的思路，圣水的配制比例也初见端倪。
回到神殿，两人分头行动，一个继续去配圣水，一个跑去看战况。
战况好不热闹。
三个年轻人甩瓶子甩得兴高采烈，好像还摸索出了一套性价比最高的扔法。桥面上满布烧灼后的焦痕和各种花花绿绿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也不知多久以后才能消褪。
“谁说魔道学者是环卫工人了……”叶修靠在门前的柱子上感叹，“这么不环保，分明就跑在破坏市容的第一线。”
恰好听到的乔一帆瞄了他一眼：环卫工人怎么好像就是你说的……
过了没多一会儿，王杰希不负众望地拿着圣水瓶子出来了。这瓶子可不能再随地扔，王杰希把它交给执政官，执政官赶紧叫来了大神官。
大神官施法，一小瓶圣水顷刻间就化作覆盖了整个城市的绵绵细雨，来自地底的军团沾到水滴就迅速溶化，归于虚无。
“成功了！”
众人都有些兴奋，尽管站在身边的未必是长年居于左右的队友，也不禁生出一种团队赛大获全胜的满足感。
圣水洒尽，顺利清场，没有了嘎吱嘎吱推搡着往前挤的骷髅大军，整个城市显得空旷寂静。还没来得及庆祝，大神官一声“不好”，立刻又把几人刚放下的心提了起来。
桥的另一端，地面爬上裂痕。随着一阵不祥的轰鸣声，整个地表被顶起，冲破，尘灰掩目。
等到看清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众人心里都是一滞。
身穿漆黑的铠甲，披着破烂的猩红色披风，明显比适才的喽啰们高出不止一个级别的巨大骷髅举起手里森白的骨刀，劈手一砍，桥从中间被剖成两半，轰然垮塌。
还好没站在上面……几人抹汗。
“喂，不是说只要弄出圣水这些玩意儿就没了吗，坑爹呢？”望着完全不在意有没有桥，用阴气森森的声音喊着话如履平地地淌水而来，体型严重超标的那个巨大的BOSS级怪物，唐昊恨不得去掐NPC的脖子。
这比房子还高的怪物，倒是给老子说说看，靠他们小猫三两只怎么打！
“愣着干什么，扔啊！”叶修一声令下。
怀揣着一堆瓶瓶罐罐的三人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抡起各种瓶子就开始无脑往大骷髅身上砸。什么火啊毒啊冰啊强酸啊，BOSS身上立马就开起了染料铺。
毕竟是BOSS，估摸着还得是个团队BOSS，不能像小怪一样一发就烧没了，兼且模型够大，什么东西扔上去视觉冲击力都打个折扣。但该扣的血还是照扣，王杰希先前派发的那堆东西扔完，大骷髅的血下去了1/4。
1/4已经让大家喜出望外了，看来真是减过攻防血的……可这还剩下3/4呢！
先前那些药水有些有附加效果，比如减速啦定身啦麻痹啦混乱啦，BOSS被这么一通乱扔，负面效果没少吃。亏得这大家伙还记得它只是个主线任务第一步的BOSS，足够和蔼可亲没来个全免疫，吃完一堆DEBUFF，这时候和几人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拉近，反而还变远了些。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瓶瓶罐罐已经扔完，没法再继续控制。一寸灰是有个冰冻，但那要近身砍中才生效，这时候一看，总觉得冲上去挥剑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倒是可以风筝。众人一早观察过骷髅BOSS的移动速度，体积大，动作相对缓慢，跑快点儿，刀风躲躲好，未必会被追上。只不过要风筝近战就无力了，而他们的远程有且仅有秦牧云一个，让一个小破弓弩手风筝着一箭一箭地射，那得射到哪年哪月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