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很长时间，很多年。我陪在师兄身边，像最普通的夫妇一样。我们在院子里种梅花，在池搪中养锦鲤，替人们看病，去远处的山林采药。
十年之后，他一病不起。迅速地苍白，迅速他衰败。
十年来，如此长久的日日夜夜，零星的毒药堆积成杀人的咒，再无可挽回。
我守在他床边，突然提起，很多年前，他的师弟。如此多年，那个缄口不提的名宇。
他淡淡注视着我，眼中光彩褪尽。我知道，那已是弥留之际。
“师兄。我是尉离颜呐。你的妻子，在很多年前，被你亲手杀死了。”
“我用漫长的十年，来慢慢的报复，你早知道吧，我就是如此心胸狭窄的人。
我微笑着，带着十年来早已习惯的笑容，属于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眉梢。
“如果你的爱人，面貌变了，声音变了，一切都变了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你还会爱他么？”
我问他。
“你爱她吗？你有一次察觉过吗？我不是她。”
这个疑问，每日缠绵在心口，生根发芽，折磨着我。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死了。像报复我一来，不肯给我一个答案。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过去修仙的山，我再一次回到那里时，已经空无一人。
也许师傅是得道升仙了吧？
我看着后山微微隆起的一个个小土丘，杂Cao丛生。灿然得笑。
记得那一年师兄带我下山，我们跪在师傅面前，请求他的宽恕。
我不是有心要杀害师弟，只是那时他想要伤害他，我迫于无奈……
师兄跪在地上，额头贴她，重重叩首。
师父却不看他，只是深深看我，良久，终于是沉叹一句，罢了。
我换了一个个身份，面孔，年龄。固执地寻找着答案，却始终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那一年，我穿赶了荒凉无边的沙漠，来到这片土他上。
在街角乌烟瘴气的茶楼，听着人们兴致盎然讲着当世英雄们的传奇。在怨气聚散的荒岭，听着魂灵幽怨的倾诉。截取一个个不同版本的故事，拼凑事实的真相。
也许，这一次，他们可以给我，一个我世世寻求着的答案。
夜风很冷，吹散了长发。
记得谁说过，温习过往是一种自杀的方式。
如此漫长的岁月里，我独自一人手端鸩酒，翻来覆去的死。鲜红色的衣衫，掩藏我眼底那一抹妖异的红。
第三十五章 架空之躯
“王爷。”管家在门口迎着纳兰文卿，恭敬带着一班下人行礼。
纳兰文卿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他。
“您今天回来得怎么这么早？”
“不知为什么，从中午开始就心神不宁，总想快些回来看看。”纳兰文卿锁眉，大步穿过庭院。
“哎……”管家叹气。真是不知道，这王爷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任x_ing。
“纳兰文湘呢？”
“小王爷自中午去了东厢，就一直呆在温公子他们那儿。
纳兰文卿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昨晚文湘的欲言又止。加快了步伐，“我过去看看。”
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我涉水而过，看着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自水底浮起。它们延展成长长的轨迹，一直蔓延到视野的最尽头。那些都是我曾走过的步子。
在凤丹青的庭院，穿梭，在走廊上印了一圈又一圈。
在秦穆轩的牡丹园，牡丹的花枝在其中生长，枝叶繁盛。
在温未凉的小搂，深深浅浅，一步叠着一步，厚厚一层。
我沿着脚印慢慢走回去，一路捡起它们，如同捡起我的过往。
我避开往来不绝的人，在他们晃动的腿之间捡起我的脚印，小心不被踩到。
我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在我面前擦身而过。
有些走过的路变成了房屋，我跳上房顶，捡起它们。
有些走过的桥塌了，我踩着水面，捡起随波浮动的它们。
物是人也非。它们还是静静躺在那里，落满了灰尘，等待着我将它们一一拾起。
这也许就是死前对于往生的回忆吧？那些在我记忆中模糊不堪的片段，也在我捡起脚印的时候，清晰起来。
然后，轨迹忽而被截断。如同一首缠绵的歌戛然而止。
一片无边的水面之上，我看到他，站在我的最后一枚脚印上，一身鲜红，笑容明媚。
“我想精你带我个忙，帮我我一个答案。
水面突然波动。猝不及防，身体陷入水中，一片冰冷窒息铺天天盖地包围。
一点点下沉，无法挣扎。我抬头，看着水面对面他的影子，模糊的鲜红。
眼晴突然睁开。
我如溺水获救的人一般，扬起下巴，拼命深吸了一口空气。
“无邪？”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
“未凉？”
我转头，看见他的脸。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抹疲惫的苍白。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他轻轻俯身，搂住我。
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身体虽然觉得沉重，但是原本啃噬骨髓的疼痛再也感觉不到。
我抬手推开他，忽然心慌意乱。“发生了什么？”
“我的声音？”
一切的感觉都不对！心跳的速度，手指的力度。
我抓住温未凉的衣袖，用力拽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未凉竟然转头避开我的视线。他的眉粗起来，神色那么痛苦和挣扎。
我努力压制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慌，努力平静下来，板正他的脸，一字一句问，“告诉我。”
温未凉微微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无法说出口，只是喃喃道，“无邪。给我一些时间，请你再耐心等待一些时间。”
屋角有光影闪动，一个人从角落走出来。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我用了换魂术，让你的灵魂住到了纳兰文湘的身体里。”一抹刺眼的红色出现在纱帐外。^^非○凡◎手○打^^
换魂？我盯着自己的手指，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现在有着纳兰文湘的面孔声音身体。却有着殷无邪的记忆和思念。
那人的笑容与梦境中的人重叠。
“你不是苏荀，你是谁？”
“尉离颜。”
我不再看他。看着面前的温未凉。
许久，我抬头，想伸手去把抚摸未凉的皮肤，却怎么也没有男气。这是纳兰文湘的手指啊……他会不会觉得难受，会不会不习惯？
“为什么不问问我，就这样擅作主张？”
温未凉回避着我的注视，不愿看我。
“你无法面对这张面孔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是的！”温未凉忽然俯身，嘴些粗暴抬起我的下巴，重重吻上来。
“不要碰我！”我用力推开他。突然一阵浓烈的辛辣涌上喉咙，一口鲜血毫无预警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