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文卿与我，距离只有尺寸。我抓着长枪，用力。
两股内力在枪杆上碰撞，空气都被压缩了一下，向外辐s_h_è 出巨大的气浪。
纳兰文卿退了一步一口鲜血喷出来。肺腑内伤。
他却毫不顾忌，继续疯狂向我出招。
身体撞断了廊柱，仍然挣扎着站起来。撞碎了石桌，仍然站起来。
一次又一次，不断得倒下去，再奋力挣扎着，愤怒看着我，攻过来。
庭院已破烂不堪，墙垣残断，碎石满地。
他也一样，头发散乱，全身浴血，淋漓着触目惊心。
骨头断了多少处？筋脉伤了多少处？他感觉不到疼痛吗？为什么还是能够站着？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着这张熟悉的面孔，这个熟悉的身体，举起长枪？我这样想着，看着他刺过来的黑缨枪，犹豫了，没有躲开。
利器穿透皮r_ou_的声音，穿透了一切喧嚣。
世界都安静下来。
血以眼见的速度一点点渗透了衣服，凝聚着，顺着利器一滴一滴落在他面上，扬起一圈薄薄的尘埃。
纳兰文卿怔怔看着我，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文湘……”他失神，露出了深藏于心底的脆弱和迷茫。
我吐了一口气，拔出剑头，对他微笑。
“你为什么不躲开！”
歇斯底里的嘶吼，划破了凝滞的空气。那么痛苦的声音，不像是人发出的，像是某种走投无路的野兽，绝望而悲伤。
第四十三章 知我罪我
“哐当”。黑缨长枪脱手，重重掉落在他上。扬起纷份尘土。
纳兰文卿跪倒在地上，脸深深埋进满是鲜血的手掌中。
我没有回答，抬手点了x_u_e道止血。绕过他，径直出了院子。
无数铁骑，黑马银凯，沉默看着我走出来。
“凤丹青呢？”
没有人回答。
突然有人开口，口气有些焦急，“小王爷，跟我们回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继续问，“凤丹青呢？”
“那男人被纳兰王爷杀了！小王爷！不要执迷不悟！”
“他不会……”我低低哼笑一声，“纳兰文卿，心太软了。”
人的惨叫声和马的惊嘶骤然响起。转眼，刚才说话的人，已经被我从马上找下来。我手掐住他的脖子，慢慢把他抬离他面，微笑着说，“不要让我把同一个问题重复太多次。除非，你们活腻了。”
被我捏在手里的人，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士兵面面相觑，终于有人下令，“把那个人放了。”
队伍后面有了些响动，凤丹青被人推出来，脚步不移。他被点了大x_u_e，嘴角还残留着一缕嫣红的血丝。
我扶住他，替他解x_u_e。
“被打了一顿，舒服了？”
凤丹青没说什么，苍白的面容，浮现淡淡的疲惫。
摇摇头，我叹气。
我抬起手，轻轻格去他嘴角的痕迹。
“你们的纳兰王爷在里面，”我指了指院子，“派个医生什么的给他看看，伤得挺重。”
士兵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在他们眼中如同战神一般的人，竟然败了。
几人匆忙跳下马，冲进院子里。
不过出于我意料，纳兰文卿是自己走出来的。
他站在我的面前，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着我，像是一瞬间被剥落了一切锐气，眼中失去了一切光彩，变得死气沉沉。
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直沉睡的一个他方忽然有一种钝痛。冲破了压抑它的屏障，撕扯着我的心脏，也跟着一起疼起来。
这种不甘，焦躁，痛到窒息的感觉。
是纳兰文湘么……
手不自觉抓住胸口，我低声说，“我很快就会把纳兰文湘的身体和灵魂一并还给你，给我点时间。”
这句话，不仅说给纳兰文卿听，也说给纳兰文湘。
“我有选择的权利么？”纳兰文卿从我身边走过去，如同在自言自语说着，“人有时候很可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却一直那么自负。我曾经以为，我能够保护他……”
人，不是经常有选择权的。
我没有说话，注视着他离开。注视着骑着马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掉转马头，跟随他们的主人离开。
马蹄扬起的灰尘，很久都没有散去。空气中，都叫嚣着一种压抑的情绪。
屋外，下人们正在收拾狼籍一片的庭院。我坐在桌边，细细帮凤丹青包指伤口。药粉散落在狰狞的伤口上，慢慢被血融化。
“伤得挺深。”我小心翼翼缠着绷带，看着那伤口，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隐隐的痛。
“皮外伤而已，不要紧。”凤丹青淡淡笑着，云淡风轻，仿佛那伤口根本不是在他身上一样。
庭院里响起急促的熟悉脚步，门被推开，秦穆轩皱着眉脸色不太好。
“没事吧？我接到纳兰文卿来了的消息，就赶回来了。”
凤丹青吊脚眉略微一挑，口气轻巧，“当然什么事都没有了。”
“是么？”秦穆轩也挑眉。冷冷瞥了一眼凤丹青缠了绷带的手臂。
一时间，原本就寒冷的空气，因为两个y-in冷气体散发体的存在，而更加冷冽。
我咳嗽了一声，在恶战爆发前，岔开话题，“穆轩，你调查的事情呢？”
秦穆轩把目光从凤丹青身上移开，转而看着我。他墨色的眸子，定定看着我，仿佛能一直将我看透。
“杀马帮百余人被灭口。沙漠商道发现被劫杀的数个商队。荒原沿途多个村庄遭屠杀。在短短几日之内，三途城外方圆几百里内，尸横遍野。”非 凡 手 打
他开口，简短地叙述。
凤丹青怔了一下，无伤的左手曲起食指撑着下巴，“这么恶劣的事件？现在必然闹得沸沸扬扬了吧。是出于同一伙人之手么？”
秦穆轩数敛眉，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凤丹青看着他的神态，立刻就明白过来。
我微弯了嘴角，手指勾起桌上的茶壶，悠闲沏了一杯茶。深褐色的普洱汁，在茶杯中旋转着，
散发出清冽的苦香。
“你觉得是我做的么？”
沉默。忽然，沉默的声音很巨大，吵闹得盘踞在我耳边，有心烦意乱的感觉。
凤丹青的手覆上我的手背，兀定而毫不动摇。
“无邪，我知道，寇苓珠的力量在你体内复苏，你天x_ing中暴戾的一面又暂时支配了你的人格。
你又重新成为那个掌握着人间生杀大权，力量有如神魔的人。但是我相信你，你不会那样做。
相信我么？
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你却相信我。
“我接到密报，有一些地方开始有谣言流传出来——殷无邪转世重生……”
我接下他的话，口气有些讽刺，“杀人狂魔再现江湖，江湖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秦穆轩敛眉，“有人陷害你。”
你早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了？你一直相信我的。秦穆轩，那你刚才故意那样说……你真是……恶趣味么？
我抛给秦穆轩一记眼刀。
“杀马帮的老大是我杀的，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