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作者:顾鹤【完结】(4)

2019-06-23  作者|标签:顾鹤 破镜重圆

  “你哪里忙了?每天到处旅游,开了个学校还当甩手掌柜,我看你啊就是没那个心思。”梁芷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

  “他的近况你知道了吧。刚从镇上回来,连轴转都没他这样的,本来秦励让他休息一天,他突然发了疯似的非要工作,秦励找我一个朋友叨叨了一下午,我那朋友又来跟我叨叨,听着都替秦励心累。”

  褚南捏了捏茶杯的杯把,里面的茶叶在水面上轻晃,荡起一层层浅浅的波。

  梁芷汀将手机里的一份邮件调出来递到他眼睛下面,轻弯嘴角笑了起来。涂着浅粉色指甲油的指甲就这样指着邮件里出现的一个名字。

  “世界真小,对吧。”

  “这是他的公司。”褚南飞快地扫过那个名字,抬起头来看向梁芷汀。“你和他们有合作?”

  “他们和我们工作室合作做一个节日企划,投资很高呀,我想着是他的公司,看企划内容好像还挺好玩,就答应了。”梁芷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最近不出去旅游吧,有没有时间到我这儿来打个临时工?”

  梁芷汀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笃定,她知道褚南一定会答应,换作在之前,褚南还没有了解到陈淮漠那疯狂的工作状态时,他也许会犹豫,但现在,褚南是不会拒绝的。

  她这样想着,眉眼之间的自信就变得更加明显。然而褚南只是推了推她的手机,视线从邮件上一闪而过,轻飘飘的,像是被什么滚烫的火焰给灼烧到了一样。

  “褚南?”

  “我有事。”

  褚南抬起头,眼角自然弯起,眉骨间自带几分轻佻,几分青涩,明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偏偏留得年青的气息,如同春日里树枝上刚刚冒出的青芽。

  梁芷汀微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不透这个人。她撑着下巴,悠悠叹气:“弟弟,你好歹也是我曾经的梦中情人吧,能不能不要拒绝得这么干脆?”

  褚南笑了:“真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上次偷偷跟着他一起下到镇里去,结果把自己绕晕了。褚南,你到底怎么想的?”

  杯子里的茶已经凉透了,水面平静无波,如同褚南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眼睑轻颤,说道:“只是想看着他好好的吧。”

  只是想看着他。

  褚南清楚,这种话用来骗骗梁芷汀还可以,用来自欺欺人就未免太显虚假。如果他真的只是想看着陈淮漠,就不会费尽周折建办了淮南学校,更不会跟着陈淮漠一起下镇。

  他心里也有私心,只是那样的私心,他不忍拿出来,便只好蒙在心里,披上布,任它积灰,也不敢去碰。

  “我先在就是旁观者清啊。”梁芷汀靠到椅子上,“真想往你头上敲一棍子。”

  褚南好笑地看着她:“我怎么了?”

  “你傻。”

第3章 第三章

  淮南的艺术节开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第一天褚南还过来致词了一番,剩下两天他都没有参与,把一干事务都推给了别人,自己跑去撬墙角了。

  墙角撬的不算顺利,为了打通人脉,他连着好几天都在酒席间来回,觥筹交错间说笑。一次碰到陈淮漠就在隔壁包间,他隔着一面墙竖着耳朵听动静,深知这里隔音极好,他是不可能听得到一点声音的,然而他仍然将注意力集中在隔壁。

  不久酒席散场,褚南和闫温临一起往外走。他一个人是应付不了这些酒水的,只能拉了闫温临来挡酒。一只脚刚刚踏出饭店的玻璃旋转门,褚南就听见了秦励的声音。

  秦励在离门口的不远处拽着一个人,踩着高跟鞋再加上拖着人的原因,她步履有些不稳,人摇摇晃晃了好几次,褚南差点以为她要摔了。

  “你跟我去医院……陈淮漠!”

  秦励气得忍不住下了狠劲揪了一下陈淮漠的耳朵,抓着人的衣服让人站直,指了指他白得厉害的脸色。

  “你看看你的脸色,我让你不要喝,你什么意思?非要把自己作死了就满意了?不去医院是吧,看我把你扔这里还有没有人管你!”

  陈淮漠许是喝醉了,眨了眨眼睛,竟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时,透着温柔的眼角微弯,看着多情的眉梢也染上了笑意。秦励一愣,低骂了一声,松开了握住他衣服的手。

  “我让代驾送你回去。”秦励叹了口气,往后一步招了招手,远处一辆车亮起了车灯。“回去记得吃药。”

  “哎,那不是秦励吗?”闫温临往那边走了两步,倏地抬起手喊道:“秦励!你今个儿也有饭局啊?”

  “你不是做了大学导师吗?怎么是跟我们这些熬酒量的一样天天混饭局了。”秦励回过头,好笑地看着他,轻飘飘的目光从褚南身上一扫而过。“你朋友啊?”

  “是啊。褚南,这是秦励,那边那位是陈总吧?陈淮漠,年轻有为。”闫温临拍了拍褚南的肩膀,褚南却没有给予他回应。他满脸疑惑地扭过头,发现褚南正微瞪着眼,视线早已黏在了陈淮漠身上。

  陈淮漠既因为胃疼而眼前发黑,又因为喝醉了酒而大脑混沌不清,这会儿压根没看清褚南的脸,只看见他和自己记忆里一个人有着八分相似。

  于是他笑得更厉害了,眼睛都因此而半眯起来。“南南。”

  褚南只听见脑子里“轰隆”一声,和远处推土机推掉危楼时带起的声响无缝重合,让他生出了一种自己的耳朵都要被这样的巨响震聋了的错觉。

  他往前一步,先是看了一眼秦励,半响才看向陈淮漠,又飞快地移开,语气里带着点压抑的不稳:“我送他回去吧。”

  “行吧。”秦励没有反对,对着开车过来的代驾打了个手势,代驾很快下车,把钥匙交给了她。

  秦励将钥匙甩给了褚南,嘴唇上的一抹红在黑夜里格外显眼。“那就麻烦你了,褚南弟弟。顺便把闫温临借我一下,里面的局还没结束,还得继续喝。闫先生,您没醉吧?”

  “啊?我……”

  “那就是没醉了。走吧?”

  陈淮漠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定住了。

  褚南拿着钥匙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感觉到陈淮漠在那一瞬间浑身僵硬,又因为醉意而迅速放松下来。这些变化都只在几秒间。

  他让陈淮漠坐到副驾驶上,弯下腰替他去扣安全带。

  陈淮漠本来正两眼一闭小憩,这会儿突然睁开来,看着褚南耳边的那个小痣,伸出手去碰了碰。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很难注意到,但因为褚南正紧张得不得了,他这一个动作一下就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褚南啪嗒一下扣上安全带,回头去看陈淮漠。

  陈淮漠也看着他,却是面无表情的,半响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眉眼低垂:“你和南南好像。”

  褚南仍然看着他。

  “可南南已经不记得我了。”

  太久了,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没见了,褚南怎么会还记得他呢?也就只有他,还心心念念着这个人吧。

  褚南不说话,看着眼前的人半眯着眼又瘫回靠背上,眼睛慢慢阖上,很快就彻底陷入了睡眠中去。

  褚南知道陈淮漠的住处在哪儿,又从他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等开了门进屋,他才真正意义上地意识到秦励为什么会气成那样,如果换成他,生气的程度只会更深。

  陈淮漠姑且也算是个成功人士,家里却空落落的,除去一些硬件摆设就只剩下一日三餐需要的东西,或者说那也不像是人吃的,正常人一日三餐怎么会只吃面包。

  沙发买的是长式,一放下来就是一张床,上面丢着两个抱枕和一张薄毯子,茶几上摆着的骨瓷杯是纯黑色的,里面的茶水看着像是放了一夜,隔夜的茶垢异常显眼,茶叶都黏在了一块儿。

  褚南强忍着心里的不忿,将陈淮漠放在了沙发上,替他把满是酒味儿的外套给脱了,拿毯子将人包成个木乃伊,站起身去烧水。

  等待水烧开的过程中,他把厨房卧室之类的地方看了一遍。

  厨房里除了基本厨具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也不像用过,冰箱里更是只剩下一瓶过期的酸n_ai和两只茶叶蛋。再看卧室,床铺整齐得要命,像是新房。

  他站在流理台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怒火压下,紧接着浮上来的就是无尽的心疼。

  他从来没想过陈淮漠会过成这样,至少在他得知陈淮漠开了公司后,他是认为他过得好的。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

  或许是水烧开时的鸣笛声太大,或许是褚南脑子里太乱,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当他拿起水壶转身,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陈淮漠时,手指一抖,手里的水壶几乎是瞬息间脱手,直接滚在了流理台上。

  滚烫的开水溅了出来,褚南几乎是条件反s_h_è 地扑上去抱住陈淮漠,以免他被烫伤。

  刚刚酒醒还有点迷糊的陈淮漠一下就清醒了,僵在他怀里半天也不知道动弹。

  褚南放开他,打算去找拖把过来拖地:“你拖把放哪儿了?”

  “……卫生间。”陈淮漠回过神来,“卫生间的隔间里。”

  他并没有酒后断片,因此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之前做了什么,那样的记忆让他觉得难堪,他甚至开始猜想,也许褚南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精神才留着,其实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他轻垂眼睑,心想自己真是办了件好到爆炸的事。虽然主观上理解秦励把他交给褚南的做法,但他潜意识里对此还是抗拒的。让褚南看到那样的自己,简直比把他放在火上烤还让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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