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了什么，胡乱地摇着头，不想答应这个请求。
但君宝却不在意，他知道我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请你替我照顾下妞妞。"
说完这句话后，君宝再也无法维持微薄的身形，被风一吹就消散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我眼中的泪水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汹涌而下，只是徒劳地点着头，回答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原地，却再没有人回应我了。
☆、第十一章 往事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被一阵哭声唤回了神。
"呜呜——哥哥，我怕，我怕……"
是妞妞！
我回过神来，胡乱抹了把脸，就伸长手臂，抱住妞妞，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说道:"别怕了，哥哥在这里，哥哥会保护你的，别再怕了……"
接下来的一切处理得很快。
警察带着妞妞的母亲一起赶了过来。
这位母亲在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后，见到妞妞后说什么都不敢再离开女儿。
她之所以这么晚才赶过来，是因为被那群可恶的人贩子给绊住了。对方是团伙作案，见着独身的母亲带着女儿出门，就上前搭话。
没聊多久，其中一人就想将妞妞抱走。好在妞妞机敏，躲开了。但人贩子不死心，派出一人去追妞妞，而剩下两人则继续纠缠妞妞母亲，拖延时间。
后来发生的事，我也都知道了。
险之又险躲过一场车祸后，那个后面追来的中年男人见势不妙就想逃跑。但他没跑多远，就撞上了随后赶来的警察，并被妞妞母亲当场指认出来。另外两个人贩子自然也逃不脱。
及时侦破了这起未遂的拐卖案，作为当事人和目击证人，妞妞她们母女和我都需要去派出所录口供。
我一路安抚着母女俩焦灼的心情，陪着她们很快走完了一套流程。
等走出派出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
站在派出所门口，妞妞母亲仍在一旁轻声感谢我。而在她怀中，小女孩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真的太感激你了!你就是我们母女俩的救命恩人!如果妞妞出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我低下头看着妞妞熟睡的脸蛋，闻言只是苦笑着摇头道:"不，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抬头后，我就对上妞妞母亲有些茫然和不解的神色。
我心中动了动，还是决定问一问:"您…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
妞妞母亲听到我的话后，神色顿时黯淡了。她点了点头道:"对，我还有一个孩子，他叫君宝，是妮妮的哥哥。他……他五年前就意外去世了……"说到这里，这位母亲染满风霜的脸上苦意更浓，这一番话仿佛又将她带回了儿子去世的那一段时间。
果真是这样。君宝是妞妞已经去世了的哥哥。如今他再次消散了，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还沉浸在君宝已经消散了的事实中，身旁的那位母亲这时忽然敏锐地反应过来，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一个孩子?"
我霎时回过神来，看着矮我许多的妞妞母亲，对方脸上有着莫名的希冀以及对真相的渴求。
"我……"我哑言，视线一转，看见还在熟睡的妞妞，立马回答道:"我…我是看见妞妞之前一直哭着嚷着要哥哥，才有了这个猜想。"
"……"
"是啊，我经常跟妞妞说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很厉害的哥哥……"妞妞母亲喃喃自语道。
我心里一酸，轻声问道:"能请您跟我说说他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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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附近的咖啡馆里，这位母亲向我讲述了君宝的故事。
五年前，君宝中考考完了，假期里闲着无聊就想约上班上的同学一起出去旅行。
家长们哪儿放心啊，死活都不同意。可是，15、6岁的年纪，正是贪玩好耍，之前又被约束了一段时间，现在哪里愿意继续呆在家里。
就这样，几个刚刚结束中考的半大小子们悄悄一合计，只带上几件换洗衣服，揣点钱，便一字不留地出门远游了。
这一去，果真出了事。
几人去郊游时，不小心就有人落下了水库。君宝奋力将人救了上来，而他自己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这个突然的事件给君宝家带去了沉重的打击。君宝是家里的独子，一下子去了，家里上下悲痛欲绝，原本美满的家庭也几乎散去。
这么暗无天日地过了几个月，君宝母亲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的例假很久没来了。
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怀了孕，而且胎儿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在这之前，家里人竟都没有察觉。
也正是这个怀孕的消息让这个几乎支离破碎的家庭重新振作了起来。
这么一晃，又过去五年。妞妞也已经快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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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母亲说到最后，抬手试了试脸上的泪，叹道:"君宝如果还在，今年就该二十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就很晚了。
我最后问道:"阿姨，您能告诉我君宝葬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他。"
"嗯，他就葬在九里乡那里。"
☆、第十二章 终曲
和君宝母亲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我就匆忙赶回了家，随意收拾了点东西,就又赶去了客运站。
一路上，我的心情激荡不休，却又在接近目的地后突然平静了下来。
我来了，君宝。
九里乡，说是乡还不如说是个小村子。
这里离繁华的市区很远，不大一块地方却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面貌。当然，这里远没有以前热闹了，留下来的人大多是眷恋故土的老人。
我到达那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空寂的村子里只余几点星火。
我抬头望向村子背后的那座沉默的大山。
——君宝的墓就在那山脚下。
向开车师傅问明了路线后，我背着包，打着手电筒，在夜色下去到了山下的那块墓地。
君宝就安葬在里面。
我静静凝视着这座不大的坟茔。过去了一年，那上面又长满了杂Cao。
野外的坟地就是这样。坟下是一层白骨，坟堆上却生机勃勃。
也许这就是人死去后世界该有的模样。
****
我挽起袖子将坟上新长出的杂Cao一一拔尽，像是将旧衣换下，展露了它真正的面容。
君宝的坟墓还比较新。青白色的石碑上雕刻的几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见，只不过除此之外，上面没有留存逝者生前的照片。
墓碑前方还残留着一丝别人祭扫过的痕迹。
大概是君宝的家人吧。
我想着，就把背包放在一旁，自己在墓碑前席地坐下。
"小鬼，你怕是没想到我会自己找到这里来吧?哈，我也没想到……"
我就像往常一样拉开了话题。
"那天你说想要我陪你去一个地方，听着好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
"后来我问了你母亲，她说明天就是你的忌辰。所以我猜想，你想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对不对？"
周围自然没有任何回应。空寂的林间，只有山风呼呼掠过的声音。
我浑不在意，继续道:"就是这里了，不会错的。"
"抱歉，我这么晚才来看你。时间上也很紧张。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我就打开背包，从背包里拿出来一样一样东西，按照顺序一一摆放在石碑前。
"呐，就是这些东西。"
被清理出来的一块平地上依次摆放了香烛、纸钱、水果和一袋薯片。
我点燃香烛，慢慢地将纸钱一张张引燃，看着它们在我面前烧尽。
火光跳跃不休，映在我眼底。我突然笑了。
"哈哈，小鬼，我都能想象你现在的模样啦。你肯定又恼我了吧，对不对？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让着你了。以后我不仅要带薯片来，我还要带棉花糖，带氢气球，带我最爱的泡面来。到时候你可都要一一笑纳哦～"
呼呼——
燃烧的火堆突然往上猛蹿了一节，差点燎到我眉毛，那架势活像某人不满的化身。我不禁低笑出声。
"好好，我知道啦！不逗你玩了……"
****
夜间的寒气更重了，我却还不想离开。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可能只是希望自己多陪他一会儿吧。
也许我还能再见他一面呢?
夜色更深，此时坟前只有一柄蜡烛还在燃烧着。
我前面说了一大晌话，到后来却渐渐安静下来，也不想去注意现在是几点了。只是想一直坐在那儿，看着烛火慢慢燃尽。
忽然，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寒风，倏忽就将烛火给吹灭了。
我回过神来，想摸出打火机来将它重新点燃。
"咔嚓——咔嚓——"，打火机滋出一阵火花，我护着这点火光将它移向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