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路上说书的没听够啊。”谢以行见她朝茶馆里走,嘴上反驳,身体却乖乖地选择跟上,“你。”
待离近了,说书的声音也清晰了不少。
原来是在说前段时日西北的几场胜仗。
鞠婧祎找了个位置,叫了壶茶,便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认真听着。她表情虔诚,看模样一时半会是不愿意走的,谢以行无法,只得陪她听那说书先生将赵嘉敏的几场战役夸到天花乱坠。
趁说书人一段告落,谢以行拈起花生米,吹了吹上面的皮,“我说,你不是这几天和她几乎天天传信,这些事都陈芝麻烂谷子了,还听不腻啊。”
“怎么样?”
被身边人一瞪,手里好不容易破皮而出的花生米一咕噜滚下了桌,不知卡进了哪块木板的哪条缝隙之中,再无踪影。
谢以行露出可惜的表情,“不怎么样。”
“既然你嫌弃我慢,那你自己去赶那什么宴啊。”
“英豪宴。”谢以行补充。
“哎呀管他什么宴,不就是相看女婿的。”鞠婧祎不以为然,“我又不需要。”
“是是是,你都有小熊了哪还需要当人女婿。”谢以行顺坡而下,等话全出了口,才想起来根本没来得及过脑子,“啊呸,说错了,你本来就不需要给人当女婿。”
“你需要?”
“我也不需要。”
“那你干嘛非要这么赶。”
就在两人瞪眼的空隙,身边也有人开始山南海北地聊了起来,“这北边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安定下来,可惜咱们南边就麻烦了。”
“是啊,你说这镇南王一边要防着南疆和魔教,一方面又要和这湘王对阵,多少个□□都来不及。”
鞠婧祎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师兄,却见他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更像是觉得有趣,而不是担忧。
苏玉伦退居南方后,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招募有识之士,被拥立为湘王。这清君侧,炮口第一个就对准了谢家。不仅地方官员,就连朝中,都有不少墙头Cao纷纷与谢家划清界限,生怕苏玉伦这下一个,就会对自己动手。
谢家的情形严峻,他却有闲心来赴英豪宴,鞠婧祎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说起来,再过几日这英豪宴就要开了吧。”
“据说各大门派差点倾巢出动,何庄主的女婿,可是块香饽饽。”
“那是,我还听说,何庄主的女儿可是沉鱼落雁之貌,当得起武林第一美人。”
听到这里,鞠婧祎翻了个白眼,武林第一美人?有她家赵嘉敏好看吗?
“你们说的英豪宴,还有何庄主,是谁啊?”
议论声中,传出一道清脆的姑娘家声音,引得众人瞩目。
小姑娘穿着一身男装显然不伦不类,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众人,“谁能帮我解释一下?”
她身边还有个中年人,像是想阻止她,却又不敢,被众人目光看来,露出一脸尴尬之色。
人群之中不乏热心之人,连忙为她解释,“这英豪宴是明华山庄庄主、前任武林盟主何誉礼所办,旨在年轻一辈切磋武艺,也算是为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预热。”
“原来是这样啊。”
小姑娘得到答复,笑着朝那人道谢,“谢谢。”
鞠婧祎收回视线,就见谢以行露出古怪的神色,伸手敲了敲他的胳膊,“师兄?”
“哦。”
“你认识?”
谢以行捏了捏眉心,轻叹,“苏靖柯最小的妹妹,嘉禾公主苏婠婧,排行十六。这丫头,最喜欢臭美,从小就和赵嘉敏过不去,又和苏玉伦关系好。我看她分明是来找苏玉伦的,只不过刚刚听见有人提那何小姐是武林第一美人,起了争强好斗的心思。”
“她身边那人。”
“大内高手,江四。”谢以行的口气不屑,根本看不上眼,“不用担心,这家伙在江湖上根本拿不出手,也只有苏婠婧这个小丫头把他当回事。”
“他们认得出你吗?”
“不认识。成天呆在后宫的人,怎么可能认识我。”
既然不认识,鞠婧祎也就放了心。等吃饱喝足,两人继续上路。而这一次为了满足谢以行的要求,鞠婧祎去驿站租了两匹马,决定走陆路。
但没想到,这一走,就遇见了不少事。
离明华山庄只有几日的路程,算起来他们正好能赶上最后一场宴席,却在进城的路上,遇到了一场劫掠。
不过不是他们被劫,而是他们看到有人被劫。
“用不用上去帮忙?”
谢以行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会,摇头,“不用了吧,明显占上风啊。”
“唔,那就走吧。”
正当鞠婧祎调转马头的时候,劫匪被赶跑,却又有一队人马从林中窜了出来。为首的几人,鞠婧祎分外眼熟。
这不是青城派的人吗?柯白和季晨都在。
再一细看被劫的车队,哟,这不是唐家的标识吗?
见鞠婧祎变了感兴趣的神色,谢以行勒停了马,“要去打声招呼吗?”
“不用。”鞠婧祎思索不到一秒,便道,“咱们跟上去。”
“车上的不是唐雨檬,是唐家五小姐唐若依。”
“你怎么知道?”
“这么精细的马车,显然是为小姐准备的。唐家就两位小姐,唐雨檬一向与柯白关系不好,怎么会对柯白如此客气,也只有唐若依这种没怎么出过远门的深闺小姐才会对柯白留有几分薄面。”
“那她为什么也要去英豪宴?”这路线分明是朝明华山庄而行。
谢以行神秘一笑,“英豪宴,可不止与何家接亲那么简单一件好事。”
“据说何誉礼年轻时也曾仗剑走天涯,认识了不少英雄豪杰,这次英豪宴,那些隐在深山的高手都会前来捧场。即便没什么交情,得前辈们赏识指点,那好处也不少了。”
“你现在还在到处找典籍?”
“你说的并不完整。”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还需要什么内功心法打基础吗?”谢以行伸手曲起指节,轻轻磕鞠婧祎的额头,“师祖交了我不少,但是心法却是不全的。”
看见鞠婧祎疑惑的眼神,他连忙解释,“师祖手里的心法也是不全的。”
“所以你觉得,也许去英豪宴,能找到补全心法的契机?”
“没错。”谢以行抬手,顺势摸了摸鞠婧祎的脑袋,“果然不愧是我的师妹,这小脑袋瓜可真够聪明的啊。”
鞠婧祎握了握拳,还是忍住挡开谢以行的手。
打闹完毕,谢以行非常懂得什么叫做掌握分寸,“刚刚围截唐家车队的人,你看清楚了吗?”
“怎么?”一说到正事,鞠婧祎的注意力立刻集中,“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虽然穿着中原的衣服,但我怎么看,都觉得很像魔教的人。”
“魔教?”
“还记得瞿家堡吗?”谢以行眸色渐深,“苏玉伦啊苏玉伦,同样的招数再耍第二次,就暴露了自己黔驴技穷的本质啊。”
乱世起
“我们为什么非要这么跟着他们走。”
矮身躲过低垂的枝条,鞠婧祎掸落肩膀上的枯叶,移过视线看向平坦大道中央的车队,再看看自己走的这条狭窄又崎岖的小路,根本一个天一个地。
虽说是她提出的跟踪,但她也没说要这么追下去啊。
这哪是追踪,这简直就是煎熬。
“废话。”谢以行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方郁郁葱葱的密林间传来,混杂着马蹄踩在落叶上以及衣物与枝叶摩擦的声响,听起来模模糊糊,隐约能听见他上扬的尾声,“不这样走怎么掩饰身形?不跟着他们,你指路?”
鞠婧祎立刻闭了嘴。
走半路上谁也没发觉,他们两个人居然悄无声息就把地图弄丢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把自己给丢了。
不知道多少次被树枝刮蹭,多少次愤怒地砍断碍事挡路的藤蔓,夜幕终于降临。不远处的车队开始整顿停歇,目测是要在此处休憩。
拴好缰绳,鞠婧祎找了处比较干净的地方,简单用些随身带的点心,决定拾点粗壮的枝条用来搭个小棚子睡觉。她准备什么都不管直接睡觉,可是身边还有个事多的谢公子,正捋起衣袍蹲在路边观察车队。
“过来。”他的眼睛灿若星辉,不知是不是车队燃起的篝火反光,头也不回地朝她招手,“你说,这柯白为什么不带多点人手。”
“我哪知道。”
鞠婧祎早已昏昏欲睡,但她知道自己不过去,这位龟毛的谢三少绝对会让她几天都睡不成,只好耷拉眼皮摸索着挪了半天,才在谢以行身旁蹲下。
谢以行对她此刻的表现深恶痛绝,“刚刚鲲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