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 作者:文盲土拨鼠【完结】(32)

2019-06-28  作者|标签:文盲土拨鼠 强强

  32.

  这顿晚餐之后,顾溟就会回到美国,顾烨也要继续他自己的人生。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要分道扬镳。可哪怕是告别,顾溟也想做出一点仪式感来,好作为一种他认为隆重的纪念。顾烨面前的酒仍然是第一杯,但是顾烨给他敬的每一杯酒,顾溟都不声不响地喝光了。

  顾烨还在不间断地向他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顾溟已然头晕眼花,呼吸困难,但他仍然硬撑着想要和顾烨吃完这最后一顿饭,拿叉子的右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敲在陶瓷盘的边缘。

  顾烨早已经发现了他的不适,放下刀叉,轻声问,“哥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溟使劲闭了一下眼睛,甩了甩头,“没事,我还好……”

  “你看起来并不好。”顾烨握住他的右手,没想到顾溟像被火烧到一样,猛地抽回了手,叉子掉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对不起,我先去洗个脸。”顾溟艰难地站起身,膝盖一软,向旁边栽下去。

  顾烨长手一伸,把他接个满怀,“哥哥,你很烫。”

  顾溟觉得身体像被放在炙热的炭火上烤,他的心脏因为承受不住负荷,正在剧烈快速地跳动。顾溟知道自己酒量算不上好,可是这样未免也太夸张了,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可能确实喝得有点多,但是三四杯红酒后劲也不至于这么快速、这么猛烈,他以为自己好歹可以坚持到回到房间里再吐,不至于连几十分钟都撑不下去。

  顾溟抬眼看他,脸色绯红,嘴唇微张,虚弱地喘着气,“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扶我到卫生间?”

  顾烨眸底一沉,继而移开视线,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架着他的肩膀,将他扶到到卫生间门口。顾溟踉踉跄跄地往里走,双手撑在水池边缘,顾烨则回到空落落的客厅里,呆呆地出神。

  其实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顾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大概会与某人相知相爱,前途无量。顾家,包括顾烨他自己,可能只是顾溟人生中一道清浅的笔墨。

  可是方才顾溟身上的味道还停留在他的鼻尖上,挥之不去,瞬间燎原。

  顾烨终于意识到,原来他对顾溟是有欲望的。

  是想要亲吻、拥抱的欲望。

  他不想要兄友弟恭。

  也无法想象要放顾溟去过一个没有自己参与的人生。

  不如说,他无法想象没有顾溟的、自己的人生。那样的人生是黑白色的,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宁可顾溟恨他,最好破口大骂,最好气得跳脚,这样总比一张礼貌的、漂亮的、毫无瑕疵的表情要好。

  顾溟弯着腰,一遍遍地将凉水拍在脸上,仍旧觉得温度丝毫未减,他抬起头,透过朦胧的视线,从镜子里看到顾烨正站在自己身后。

  顾溟胡乱擦了擦脸,转过身抱歉地说,“扫你的兴了。”

  顾烨靠着门框,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红酒瓶,“再喝点吧,哥哥?”

  顾溟脚步虚浮,连连摇头,“不用了,我真的不能喝了。”

  顾烨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顾溟被酒精烧得头晕脑胀,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想要侧身从间隙里挤出去,没想到顾烨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卫生间里狠狠一推。

  顾溟一个踉跄,摔进诺大的椭圆形浴缸里,后脑勺和后背也狠狠地撞在了坚硬的亚克力上。他不知道为什么顾烨突然变了脸,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结果顾烨反手锁了门,抬脚跨进浴缸,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

  顾烨跨坐在他身上,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使了狠劲。

  “再喝点吧,哥哥。”

  顾溟只觉得下颚传来一阵剧痛,迫不得已张开嘴,大量的红酒紧跟着灌了进来。

  被人故意参了烈酒的红酒一路从顾溟的鼻腔、气管、食道里一路灼烧着流进去。

  顾烨的手如同钳子一般死死地扣着顾溟的下巴,纹丝不动,直到把剩下的酒全都硬生生灌进他嘴里。

  尽管大部分酒都浇到顾溟的身上、脸上,他还是吞进去不少。

  酒流进他的眼睛里,刺激得他的眼泪跟着一起涌出来。

  “咳、咳咳……”

  直到红酒瓶都空了,顾烨才松了手。顾溟的胃里翻山倒海,被烈酒烧成一团疙瘩,他本能地干呕起来,双手扒着浴缸边缘,他的头发都被红酒浸透,s-hi成一缕缕的,粘在额头上,整个人像在红酒里泡了一遍,连睫毛上都带着一股醇香的酒味。

  顾烨拧开花洒,冰凉的水哗啦啦地洒在两人身上,他捏着顾溟的下巴,扭过他的头,低头贴上他的嘴唇,毫不犹豫地挤进他的嘴里,在红酒味弥漫的唇齿间啃咬吮吸。顾烨热烈地深入,缠绕、推挤着顾溟的舌尖,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后颈不让他往后躲避。

  顾烨的欲望早就浓郁得过了阈值,现在被这个吻瞬间点燃,像碰上火花的引线,一发不可收拾。

  顾溟咬了一口在嘴里乱窜的舌头,拼命地推着他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

  “放手!放开我!”

  顾烨两手揪着他的衣领向反方向用力一扯,几颗扣子立刻断了线,滚落到浴缸里。

  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顾溟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吞没,好像手里心捧着的玻璃球被人生拉硬拽地抢走,即将在他眼前摔个稀巴烂。

  “我是你哥哥!”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顾烨笑了起来,眼角上挑,却面露y-in狠,“哥哥,我有个问题很想问你。”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想我吗?”

  顾溟毫无快感可言,到最后,他对于r_ou_体上撕裂般的痛楚已经感到麻木不仁,唯独胸口的疼痛却源源不断,永不停息。顾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了,心脏像被人c-h-a上层层叠叠细密且锋利的刀片,缓慢地推进去,然后再上一层新的,刀片挤着刀片,刀片推着刀片,如同凌迟一般。

  实在是太疼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我是你哥哥……”

  顾溟的嗓子都哑了,话说得很轻,几不可闻。

  同样一句话,这一刻说出来却只剩下凄凉。

  顾溟的眼神失去了焦点,原本抓着顾烨的手也垂了下去。

  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顾烨怔了怔神,手忙脚乱地把顾溟从浴缸里抱出来,明明花洒里的水已经变热了,顾烨却感觉自己抱着一块铁。他把顾溟抱到床上,用被子裹好,连私人医生的号码都按错了好几次,而后他才意识到,这是因为他的双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顾溟先是被送到医院里洗胃,然后又因为急x_ing肠胃炎住了两天医院。顾烨把他接回家的时候,顾溟还在发高烧,一直昏睡不醒。因为胃疼难忍,顾溟紧闭双眼,脸色惨白,在床上蜷成一团,如同一只小虾米。

  顾溟梦到小时候,梦到很多很多个顾烨,可是这些梦都大同小异。他梦到顾烨坐着扶梯慢慢地往上升去,电梯看起来很长很长,根本望不到尽头,他想要拔腿狂奔追赶上前,双腿却像被人灌满了铅,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停留在原地。顾溟拼命地撕扯着嗓子,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对着顾烨的背影无声地喊叫。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烨突然回过头来,冲他露出稚嫩又单纯的笑脸,他一边笑一边朝顾溟招手,像在冲他告别。有一个间隙,顾溟梦见自己趴在马桶上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顾烨在旁边伸出一只手托着他的额头,他发现顾烨又长大了,连忙抓着他的手腕问,“你去哪了?跑什么?”

  顾烨的声音也没有记忆中清澈,反倒多了些许磁x_ing,分明已经是个成熟男人的声音了,他说,“哥哥,我就在这里。”

  一层一层的梦境缠绕在身上,逐渐收紧,如同一个铁网兜,勒得顾溟喘不过气来,终于,他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呼吸。

  顾烨几天都没有睡了,神色黯淡,眼眶都凹陷进去。他看到顾溟醒了过来,身体跟着一震,想要凑上前来,却像被什么拉扯住了似的,动作戛然而止。

  顾溟疑惑地望着他,片刻后他脸色一僵,坐起来就要往床下跳。

  “想去哪?”顾烨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床上,“你哪也去不了。”

  33.

  顾溟是被右耳痛醒的。

  倒不是说多疼,主要是压在枕头上的时候很不舒服,刺痛感一阵一阵地传来。

  顾烨已经跨过了中间那条隐形的线,从背后抱着他,一只手臂挂在他的腰上。

  顾溟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着床头柜上的灯座轻轻地拿了起来,然后缓慢地翻了个身,面对着顾烨。

  他在想,要是这一刻顾烨醒了,他就把这个灯砸在他脑袋上,铁定砸个脑震荡出来,让他去医院里度过余生。

  但是顾烨没醒,他像个小孩一样安静地沉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眉头皱成“川”字。

  顾溟握着灯,看着他的脸,沉默了半分钟,最终还是把灯放回了床头柜上,艰难地下了床。

  算是又见识了一次顾烨发疯时的模样,顾溟膝盖发软,腰也酸痛无比,手臂动作到某一个角度的时候肩膀也会跟着抽痛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右耳,然后用手碰了碰,觉得耳垂似乎在发热,红通通的一小片,估计有点发炎。

  顾溟捏着耳钉,小心地转动起来。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回去取了医药箱里的酒精和棉签过来,对着镜子一点点地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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