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 作者:文盲土拨鼠【完结】(53)

2019-06-28  作者|标签:文盲土拨鼠 强强

  “不要做了……不要了……”

  顾烨把顾溟从洗手台上抱起来,在他的鼻尖上落下一吻,“哥哥,最后一次。”

  醉酒,加上纵欲无度,加上顾烨在床上说的话总是不可信的,顾溟被他从洗手台上抱进浴缸里,洗到一半又被驾着腿压在镜子上做,最后还被带回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宿。他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快到晚饭的点才清醒过来,又渴又饿又疼又累,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裹着床单一瘸一拐地走出卧室,快要走到卫生间身子猛然一顿,马上折返回去。

  着火了?

  顾溟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火速跑下楼,只见厨房里烟雾迷漫,顾烨赤裸着上半身,手里拿着一把锅铲,头发蓬乱,像被人狠狠蹂躏过,这里翘出一撮,那里翘出一撮。

  “你做什么!”顾溟以为他要烧公寓,急急忙忙拖着床单跑进厨房关火,打开抽油烟机,又“噔噔噔”跑到阳台推开落地窗,转过身张嘴正要骂人,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在原地。

  醉酒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不是伤害大脑中枢神经,不是断片闹事,也不是第二天宿醉头疼欲裂,而是事后清楚地记得自己耍了什么酒疯,做了什么事情。

  只瞧见顾烨背上都是暗红色的抓痕,一道一道的,对称似地分布在他的肩胛骨上,右侧肩膀上还有一个完整的齿痕,可见是狠狠咬上去的。

  顾烨起床后神清气爽,寻思着做顿饭,做到一半正在思考怎么清洗这些全部粘在锅底的焦炭菜叶子,就见顾溟突然从楼梯上冲下来关火开窗,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好不容易等他看见自己了,刚想问问他头疼不疼,却见他倒带一样,脚步连连后退,动作僵硬地倒退着上楼,回了卧室,关了门,还上了锁。

  顾溟回到床上躺平,用床单盖住脸,催眠自己赶快醒来。他想到昨晚的夜色,想到根本不是自己口中会说出的话,想到顾烨如鹰一般的双眼,想到他炙热的心跳,还有那些暧昧的喘息声……

  “哥哥?”顾烨站在门外敲门。

  顾溟从床上跳起来,而后才想起来门是锁的,顾烨进不来。他抱着臂坐在床上,心里被人撒下了噼里啪啦的跳跳糖。

  他听到顾烨下楼的脚步声,正准备躺下,没想到他又上来了。

  “哥哥,开门好不好?”

  顾溟看着抖动了几下的门把手,在床边坐了好一会,还是裹上床单开了锁。

  一开门,正好看见顾烨在给枪上膛。顾溟瞠目惊舌,“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顾烨害怕顾溟想不开,正准备把门锁给崩了,看到他开了门,讪笑着收回了枪,“……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用。”他挤进房间,反手关上门,把顾溟往床上送,“要不要再睡一会?”

  顾溟立即慌张地拒绝,“不用!”

  “怎么了?哥哥脸色怎么这么差?”

  顾溟莫名地心虚,直想把他赶出去,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情况下——醉酒醒来,明明什么都发生了,他又没法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什么都很奇怪,都很暧昧,且诡谲。

  顾烨凑近了问,“哥哥怎么都不看我了?”

  顾溟坐回床边,一只手捂着太阳x_u_e,烦躁无比。

  该死,妈的。

  “头还很疼吗?”

  顾烨一碰上他的胳膊,顾溟脑海里自动弹跳出昨晚被他握着双臂进入的记忆。他像被火烫到一样,猛然缩回手直往后躲。

  顾烨的眸光暗了暗,随即又亮堂起来,接着像个在将军面前炫耀丰功伟绩的士兵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膀,“这是昨儿哥哥第三次高潮的时候咬的。”

  顾溟的脸色先是变得惨白,而后又烧得通红,他怒骂道,“你给我出去!”

  “我昨天确实做得太过火了。”顾烨诚恳地说,“是不是还是弄疼你了?今天吃点清淡的好不好?”

  “不吃,不吃!”顾溟裹着床单哆哆嗦嗦地下床,欲要离开。顾烨故意踩住床单一角,他一个踉跄,床单滑落在地,身上立刻没了遮拦。顾溟狼狈地弯腰去捡,顾烨长臂一伸,从身后将他揽进怀里,“哥哥要去哪里?”他揉着顾溟的腰,在哪若有若无地按了一下。酸痛感席卷而来,顾溟膝盖发软,眉毛都拧在一起。

  顾烨看他身上光溜溜的,肩膀上还留着好几个痕迹,扯过床上的被子将他包裹起来,“别着凉了。”他把顾溟放回床中央,说,“我估计是做不了什么人能吃的东西了。一会我叫人送点饭菜过来。送到了叫你起床。”

  顾溟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可他要是真的发现了,这也不是他以往的脾气。

  以往什么样?大发雷霆,铁定会打个你死我活的。

  好像自从前天晚上他把高烧的顾烨扛回来以后,这一切就变了,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又觉得有哪里截然不同了。顾溟心想,这真是个怪毛病。无论是谁,一旦在他面前展露出软弱的一面,哪怕是顾烨,他好像都没法继续强硬下去了。

  也许是不想辜负他人的信任,也许只是希望自己曾经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也有人能拉他一把。

  他又自嘲地想,大概不是没有人想要拉他,而是他自己站在井底,望着冲他伸出援手的人说,你别管我了,我不想拖累你。

  顾溟脑海里交错闪过不同的片段,包括自己被烈酒软化后的样子,这让他耳根子泛红,巴不得钻进地缝里。顾烨帮不到他,他却冲顾烨伸出求救的手了。

  冲谁不好,偏偏冲他。

  然而当顾溟回忆起顾烨说的那句“可是我喜欢你”时,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炸了开来,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如同高分贝的汽笛在他的耳畔拉响。

  那种神情不应该出现在兄弟之间。那样的求而不得,和小心翼翼,真切又悲伤,微妙且不容置疑。

  顾溟的眼神都有些恍惚,他终于意识到顾烨的动机与他所想的截然相反。

  这样的原因放在别人身上不合常理,放在顾烨这样的偏执狂身上却什么都说通了。顾烨的世界里只有占有,喜欢就该占有,无所不用其极。

  他宁可顾烨是恨他的。他不喜欢亏欠,不喜欢辜负,不喜欢自己一意孤行以后发现早已经全盘皆错。

  这让顾溟又无可避免地感到了心痛和自责。他憎恶自己迟钝和愚蠢。他身为兄长,早该发现,早该意识到这些微妙的不同之处,早该引导和改正。可是他从未尽过一次责任。

  原来不是顾烨在拉着他堕落,他自己才是黑洞。

  尽管身份毫不光明,他仍然是顾家的长子。他得及时止损,得把顾烨拉回正轨,得推着他往前走,让他直视着前方,而不是对过去流连忘返。这种残缺的过去对于顾溟来说如同泥泞的沼泽地,他已然拔不出双腿,却无论如何都想把顾烨推出去。

  顾溟心底里有一个愿望是从未变过的:他希望顾烨好,种种他自己得不到的好,他希望顾烨能拥有。

  他只不过是顾烨生命线里一只飘渺的风筝,理应被他遗忘。

  这种喜欢顾溟从未想象,也无法想象,更承受不来。

  他伸出一只手捂住双眼,断了线一样瘫倒在床上。

  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糊味。

  有什么变味了。

  53.

  顾溟下楼的时候顾烨还在琢磨怎么洗锅,只顾着往里冲水,握着锅柄来回晃动,好似在摊一张空气饼。暖气已经调低了,顾溟看他只穿了件短裤,于是从衣柜里翻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背心。

  “衣服穿上。”顾溟往水池边挤,顾烨便听话地接过衣服套在身上,自动给他腾出位置。

  顾溟穿了件黑色的圆领毛线衣,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肩膀,袖口高高挽起。他戴上r-u胶手套,正试图将锅底糊成一团的菜叶子扒拉下来。顾烨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低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顾溟手里的锅都险些没有拿稳。顾烨炙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两只胳膊绕过他的腰。

  这个姿势表现出拥抱人依赖和索取的姿态。一时间时光倒流,顾烨又变回那个缄默的男孩,唯一不同的是他比自己高、比自己壮了。顾溟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意识到,顾烨是需要关注的——他就像一个学校的小男孩一样,明知故犯,大吼大叫,却还是渴望一丁点的关注。

  那些关注和关爱他们俩都没有从自个儿的父母身上得到过,这似乎也是让他们朝对方迈出第一步的契机。他们俩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顾烨一直都生活在笼牢之内,顾溟则站在笼子外,他们俩俩相望,隔着道道铁栏,明明踩在同一片土地上,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一个春秋,一片无尽的荒原。

  相较之下,顾溟是无拘无束的。

  可哪里又有绝对的自由呢?他的岛屿上一片沙漠,寸Cao不生,春风刮不起暖意,他却从这个深沉的拥抱中感受到了顾烨心脏的跳动,真实,鲜活,仿佛与他血脉相通,共享着一套生存系统。

  要是放在顾升的“教导”下,这套生存系统迟早会萎缩干净,但顾烨却没有,也许他的领地里布满荆棘。

  那是顾溟不愿意看到的荆棘,起码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它们成长得太快了,快到过早地撑出了顾烨的外壳。

  离家的那十年间,顾溟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赚够了欠顾升的钱,我会不会回去?

  放在刚离开的那一天,他还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内心笃定。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银行卡里数字的增长,他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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