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未遂 作者:金陵十四钗【完结】(19)

2019-06-28  作者|标签:金陵十四钗

不得不说,比起名满天下、毁誉参半的我大哥傅云宪,唐奕川更像是“厚德明法、格物致公”的法律人,从检十来年,除了替洪锐的亲弟弟洪翎伪造过身份,意图潜伏在我哥身边收集他的违法证据,他基本圣洁如岭上新雪,多次立功,无一错案,什么全国五四青年奖章、全国优秀公诉人、市“五一”劳动奖章,大大小小的荣誉难计其数,再狡猾难缠的罪犯都在他眼前无处遁形。

这些荣誉的最下方压着一本红皮书,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全体法律人的共同认知与最高信仰。

我取出宪法翻开一页,看见里头夹着一张我与唐奕川的合影。

十来年前的旧照,记忆中是殷妲强迫我们拍的,照片上的我笑得十分开怀,一向寡言少笑的唐奕川也显得眉眼脉脉,那时的我们尚未涉足滚滚红尘,也还没历经沧桑世事,两颗心挨得很近,又青涩又快乐。

轻轻叹一口气,我将那张照片取出,放入胸前口袋,然后阖上宪法,将它放归原位。

这里又得说回周扬。邹莹提出离婚之后,周扬这小子倒也没多加为难,爽快签了离婚协议,又打发走了意图诈孕骗婚的小三,就天天泡在健身房里练腹肌。短短数个月竟让他成功甩脱原有的肚腩,可见洗心革面的决心十分强烈。

周扬打算再次追回邹莹,然而邹莹从来不喜拖泥带水,一旦彻底心寒就再无可挽回。她未免周扬死缠烂打,直接办理了投资移民。准备出国之前,她约我这个老同学见一面。

地方是邹莹选的,挺雅致,我与她对面而坐,知道她与周扬今生缘分已尽,忍不住为他俩惋惜:“老孟说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周扬这小子是管束不了他的兽x_ing,但他人x_ing的那部分是真的爱你。”

邹莹搅动杯中咖啡,冲我一笑:“别劝了,你应该记得,我的决定别人是劝不住的。”

我回忆一下,确实,大学那会儿她就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其果断、刚强与一股子倔劲儿,统统愧煞我等男儿。

邹莹说:“别说我和周扬了,你呢,你和唐奕川呢?”

“我和唐奕川?”我试着忍住心疼,c-h-a科打诨,“法庭上,他是控方,我是辩方,法庭下,他是公务员,我是纳税人,我们的关系对立又统一,我还得给他唱一首‘爱的供养’。”

邹莹被我逗笑了,说听你这口气是move on了啊,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我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说我一直不知道你们居然走得那么近。

“毕业以后一直没怎么联系,也是三年前一次偶然机会才遇上的,那次我们的福利院与检察二分院开展党建合作,我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好。他那时在吃一种易上瘾的止疼药,”邹莹两道秀眉皱紧,用手握了这么一下,“一次要吃这么一大把,跟吃糖一样,不就水就吞下去。”

尽管已经知道唐奕川那段时间很不好过,听见邹莹这话,我还是狠吃一惊,问她:“怎么回事?”

“我问过他,他说他一见阳光就头疼,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心因x_ing的,后来我逼着他把药戒了。”邹莹停顿,看我片刻,“说到这个倒想问问你,你觉得他这心因x_ing头疼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心里一咯噔,这才想起三年前我哥与唐奕川摊牌,安排我在电话里听他们的对话,听见唐奕川亲口承认自己与洪锐的关系。在此之前我缠了唐奕川整整十年,却在那一刻心灰意冷到了极点,我彻底了断与唐奕川的所有过往,直到这次纵火案我们才重新有了联系。

邹莹叹口气,“阿川这人x_ing格就这样,什么事都喜欢埋心里,扛肩上,你该不会认为他答应你的分手要求是因为不爱你?”

我摇摇头,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怕因胡悦的案子遭人报复从而连累我,但说到底,他的危险,我的危险,都是他自找的。

“所以你就选择’眼不见为净’了?”

“也是,也不是。”我叹了口气,“但从知道他承办这个案子开始,每一天我都过得心惊胆战,疑心每一个我看见的人会去伤害他,只有确认他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才能稍感安心。这种念头是会把人折磨疯的,我离疯已经不太远了。”

邹莹笑笑,巧了,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见我不解,邹莹说我逼阿川戒那止疼药的时候,他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戒断反应,昏迷前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他要你在他的视线里平安无事,即使他不得不在你的视线外。

这话听着很绕,好像一早有人蓄意谋害我似的,我疑惑更甚,算算日子,他俩联系上的时候还没胡悦的案子呢。

“我离家时发现一样东西是你的,我把那东西装在戒盒里还给了唐奕川,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原来分手那天我心如死灰地扔了瓶盖,周扬深知这玩意来之不易,又悄悄替我捡了回来,他回去跟老婆提了一句就忘了,直到这次他们准备离婚分家,才从犄角旮旯里找了出来。

“也不全是为了这个案子,我们之间的问题一言难尽,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搞不明白。”邹莹的话并未给我带来安慰,反倒令我更不痛快,我潦Cao地祝她在国外一切顺利,便招来服务员结账。

临走时我对邹莹说,三个人的爱情挤得慌,我俩可能真的情深缘浅,罢了吧。

第25章

花了几天收拾心情,越收拾越狼藉,只能寄情于工作,我回到靖仁所,没想到今天我哥也在。

许苏的办公室里,我哥郑重其事地交代了我一个任务,让我过两天去机场接一个人,洪锐的亲弟弟,洪翎。

洪翎这小子也是奇人,改了个名字叫许霖,成功潜伏在了我哥身边,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正因为处处模仿许苏,我哥一开始就不怎么信任他。事情败露之后,他甚至不惜自断一根手指要与我哥同归于尽,虽最终未能遂愿,倒也勇气可嘉。

现在想想,多半也是唐奕川的主意。

我不太乐意我哥指派给我的这个任务。这些年我哥为赎当年罪过,一直接济着许霖,然而冤各有头,傅云宪的亏欠是傅云宪的,与我傅玉致何干。我这人一生只欠风流债,其它方面不愿占人便宜却也从不吃亏,唯独对于洪锐,我怀的是菩萨心肠,干的是赔本买卖。大学那会儿我曾被他指使黑社会以多凌寡痛揍一顿,导致肋骨断了两根、肺叶戳穿险些丧命、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若不是看在唐奕川的面子上没跟这小子计较,他丫的早被绳之以刑法第234条,日日在号子里吃糠咽菜以泪洗面了,凭什么现在我还得去关照他的弟弟。

据我所知,自打被我哥救了一命,许霖就彻底叛变了革命,还对我哥生出异样好感,任它萌芽,茂盛,最终又止于朦胧未明,恰到好处。

这也是我无法理解唐奕川的原因之一,人亲弟弟都能说放下就放下,恨时抡圆了胳膊就上,爱时就尘归尘土归土,你一个外人到底在较哪门子劲。

这会儿许苏正在会议室里接待一个案子的当事人家属,我心里不满,神色挑衅,对我哥说,你这么照顾你的这位爱慕者,就不怕许苏知道以后跟你闹么?

“怕什么!”我哥点着一根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无理取闹,就打他屁股。”

话音刚刚落地,许苏就从外头晃了进来,笑盈盈地问:“哥俩在聊什么呐?”

“在聊许——”

“在聊星业资本的徐总,有个VR项目看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参与,过两天我还得去一趟深圳,”我哥及时将我打断,沉沉斜我一眼,“老二你出去吧。”

“对对对,徐鹏眼光不错,算是业内头一拨盯上VR行业这块肥r_ou_的投资人……”我憋不住笑,趁露馅前赶紧往门外退,曾经的刑辩第一人如今俨然已成妻管严,尽管我哥只肯认他这是宠,不是怕,但在我看来差不多,都很没出息。

“才回来又要出差吗?”我还没离开办公室,许苏已经跟树袋熊似的挂我哥身上去了,两人嘴对嘴地亲,亲得黏糊又绵密,我听见许苏边亲边撒娇:那你每天都得想我。

我一阵恶寒,本来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又折回来。推门而入,故意大声对许苏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作天作地的样子,至少不恶心。

没想到这厮面露得色,不恼反笑,跟我装腔作势大摆领导派头:“傅律师,别自己分手了就眼红别人快活。”

一句话正中我的痛脚,要不是我哥坐镇在旁,我一准揍他。

处理完案头积压的一堆工作,窗外已是夜幕沉沉,离开靖仁所,我独自开车在外头转悠,没想回自己的住处。

我住的地方比唐奕川的高端不少,一套400平米的大平层,紧邻市中心商业区,跟我哥那套温榆金庭的豪宅单价相近,楼盘开得挺早,但一直没有售罄。我本来一口气买下这房子也够呛,亏得跟开放商相熟,这才以极给力的折扣拿了一套。

我们复合那阵子,唐奕川也在我家短暂住过两天。不比我哥天生对精致生活穷讲究,乐得为伊洗手做羹汤,唐奕川虽会做饭,做得也还不错,但他对吃的想象力十分贫瘠,如果不是我时常心血来潮地要他下厨,他能一天三顿光靠泡面就打发了。

唐奕川不乐意住我的地方,我问过他为什么,他淡淡说地方太大,怕回头时看不见你。

这话他说得一本正经,唬得我险些上当。

奇怪的是,就是在他那套八九十平的两居室里,他依然嫌房子太大,所以我们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卧室,再精确点说,就是床上。快活是快活,就是长此以往,我俩都得肾亏。

如此这般一回忆,我几乎恸倒在地,愈发没心情回家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有明月当头,有微风拂面,我开着车满城乱逛,没找到解闷的去处,最终决定还是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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