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一歪着头想了一下，忽然间焕然大悟：“哦哦哦，你看我这脑子，没记住时间。过得这么快，今天就开展啦？”
那天骆连在暗房里，第一次邀请虞一去看艺术展会，当时虞一满脑子都想着跟骆先生亲吻的事，并没有放太多的注意力在上面，没想到一个月的日子转瞬即逝，展会就开在这个周末。
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早餐，才听到骆连振了振报纸，问道：“还是说比较想在家？”
“去呀。”虞一说完才反应过来骆连话里的话，抿着唇，瞪着眼凑近骆连，“我身体可木奉了，尤其是柔韧，虽然最近缺乏锻炼，但……”
“那就下周起，一起去健身房。”骆连一手指点住了虞一的眉心，推远。
“咦？”虞一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觊觎了许久的骆连的身材，现在竟然能真的和骆连一起去健身房锻炼，“去，我去我去！”
骆连被他拉着胳膊来回晃得有点绷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虞一逮住这丝笑容，根本不放过，蹬鼻子上脸地手脚并用爬上沙发，然后跨坐在骆连身上，挡住他一本正经看报纸的视线：“你在客厅一个人也不忙活，早上怎么不等我醒来？”
“果然是得寸进尺。”骆连点评着，语气中却不自觉带着一分宠惯，“怎么更爱撒娇了？”
虞一心情明亮，嘿嘿笑两声，双手抓了抓骆连的耳朵，白皙的脚掌在沙发上蹭了蹭，然后捧着他的脸就是吧唧一口。从外人看来，他的行为举止极为幼稚，甚至有点反回小孩子的姿态。
骆连却是觉得他这样的形态格外可爱，忍俊不禁，不忍心将他掀下来，任由虞一在他身上胡闹。
在现在的虞一眼里，眼前的骆连格外可亲可爱，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片刻，吸足了骆连的气息，他这才重新整装待发，准备出门。
骆连给虞一找了一套相对比较小一些的休闲西服，但自己穿的很随意，黑底衫配上灰外套，就这么和虞一一起出门了。
这次的摄影展会，不完全是骆连自己的个人展。实际上，他的作品只占了整个展览厅的五分之一。
饶是如此，当虞一真正到了展厅，和骆连走进那些曲曲折折，或明或暗的艺术展廊或空间时，还是觉得这个展厅十分的大，里面容纳的东西可谓之多。
整个展会分成了五个模块，这五个模块不仅展示的作品风格不同，艺术的媒体也完全不同。譬如骆连是以胶片摄影的方式，展现出艺术品和艺术概念，其他四位则分别是，电子音频艺术，光的艺术，物品艺术以及材料艺术。
虽说从高中到大学，几乎是整个青年的时光，虞一将自己的热情和时间都投入到音乐之中，却也对艺术有些皮毛的了解。他大学时就选修过一门课叫做艺术史，分析各式各样的成人名作。那些作品乍一看令人匪夷所思，甚至有的会让人生出奇怪的情绪，但是联系背景和已有的分析解读，还是能多少琢磨到艺术品背后的概念。
不过，这对于多数人而言，解读并理解一件艺术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像社交网络上，和身边朋友聊天时，偶尔谈起这个话题的打趣一样——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
在过于现代化和电子化的这个时代，艺术的形式似乎在人们的固有思维中，越发进化成一种非常抽象的概念和形象。谈起艺术，人们总会觉得晦涩难懂，高深莫测。实际上，艺术的形态本身就是自由的，他并不拘泥于一个具体的答案，因为它往往真正的含义就是，没有答案。
虞一和骆连顺着展厅的顺序，逐一参观过前面四个区域，光是这部分，就花费掉两人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别看其实展示的内容不多，但今天的虞一心情格外好，尤其当骆连在身边，他就很有兴趣和骆连探讨交流一番。
于是二人在这个艺术品前聊聊，在那个艺术品前站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得很快。
虽然说，虞一也并不能完全对这些艺术品的概念引起共鸣，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在骆连平缓的，低沉的叙述声线中，他也感受到一些更为核心的东西。
一个艺术品的概念是最重要的吗？如果不是，那么对于人们，艺术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情绪的感染，和共鸣。
或许说，在来到这个展会之前，虞一还并不能确定这一点。那么今天和骆连的参观，就让他非常肯定了这一点。
这对于虞一来说，不论是于感情方面还是个人方面，今天都有很大的收获。
很快，逛完所有区域的两人最终来到了骆连的展示区。
对他人而言也许没什么，但对虞一来说，无疑最期待的就是这部分。
他从没有以非常正式的身份欣赏过骆连的作品。而今天，他有幸以骆连爱人的身份，携手见证骆连的成果，虞一感到莫大的荣幸。
转角处，骆连的名字雕刻在纸板上，虞一路过时特地地多看了两眼，觉得连骆连这两个字他都觉得无比的顺眼，好看。这大概，就是一种名为爱的情绪。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黑白照片包裹了虞一的视线。
骆连的照片基本上都打印成7x9in的大小，这个大小对于观看者的视角来讲，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差不多比A4还要小一些。有趣的是这些照片的排序方式，他们时而有序整齐地排列，时而慢慢变得错乱，交叠。不仅是四周的墙壁都贴满了照片，连天花板上也用同样的方式贴满了摄影照片。这就会让观看者有一种被整个摄影空间包围的感觉。
虞一站在这些黑白照的中央，看到的是属于骆连的，那个更广袤的世界。
自从他走进骆连的展区，就缓缓向前，目光很快被墙上和头顶上的照片吸引了。每一张照片都是这样的有吸引力，让人觉得其中蕴含着故事，而每一组照片又能看出他们互相独立。
骆连渐渐被虞一抛在身后。他已经彻底地被这个美妙的空间吸引了。
虞一看得很仔细，他甚至看到了他们和骆连去渔村的照片。本来他以为，这段记忆至少属于骆连和他之间很大的一块区域了，只是没想到，在这些今年内全部拍摄下来的照片墙海之中，它们只占据着很小的一块区域。
来自骆连的世界，他才刚走入，然后发现，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还要美丽。
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另外一小块区域吸引了。
这一部分的照片，出于两面墙的夹角之间，照片相互九十度角对立，而周围的照片贴得很稀疏，以至于这一组照片，看上去像一小组单独的视觉体验。
越是走近，虞一胸腔中的跳动就越是剧烈。
因为，他看见了，那组照片，是骆连为他拍摄的。
虞一在洗片房，在暗房，每一个自然的动作，和神态，都被骆连用镜头抓拍了下来。很奇怪的，努力回想那一天，他印象里的自己，甚至都没有这些照片上的自己灵动，好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有这么多令人铭记的，生动的瞬间。
第45章 示爱
虞一盯着那组照片看了许久，神思都像深深被吸进去了一样。等到终于回过神来时，骆连已经站在他身旁，同样用目光静静地看着那组照片。
“要不是知道你拍的是胶片，我简直以为你后期修图了。”虞一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胶片确实能后期修。”骆连瞥了一眼虞一震惊又好奇的目光，“只是，只能通过最基础的滤镜，投影技术，适当修改对比度，亮度，加深个别部分。”
虞一点点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上镜。”
骆连想起虞一朋友圈的那些照片，要么是被人抓拍得很尴尬，要么就是自拍角度很僵硬。奇怪，在别人的镜头下，虞一的镜头感明明很好。但是骆连不在意这些，他静静地看着那些照片，问：“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虞一差点伸出手去抚摸，又在半空中停下。
“送给你的。”
“嗯？什么？”虞一转身。
“送给你的。”骆连只是淡淡又重复了一遍，“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都能存在于我的镜头之中。”
虞一满脸震惊地看着骆连，僵直了身体，手心发汗，心跳感又上来了。
自从渐渐和骆连心意相通后，很多东西骆连不说出来，虞一也能感觉到骆连情绪的起伏。
骆连在向他示爱。
而这些照片，和这场展会的角落，就是他向他表白的一种仪式。
所有的艺术家，都注重仪式感。在这一刻，尽管他们是不同领域的艺术创作者，胶片摄影师，和音乐创作人，但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激动，一样的欣喜。
明白过来的虞一，瞬间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仿佛下一刻连j-i皮疙瘩都要出来。
他郑重其事地，对骆连说：“嗯，我特别喜欢。我也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都能出现在你的镜头里。”
骆连回过头，长久而平静地凝视着虞一。
他的眼中有星光与大海。
半小时后，两人携手走出了展会。
阳光普照的那一刻，虞一觉得浑身都被日光包裹上一层温柔的气息。看天觉得天那么蓝，看云觉得云朵那样洁白，就连风，都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掠过他的发顶。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住了骆连的小指，像是试探。
骆连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大手一张，将虞一的整个手掌都包裹在自己手心。他稳稳当当牵着爱人的手，不像某种宣誓，更不是某种情绪的澎湃。
这就像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春有花，夏有雨，秋有叶，冬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