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的江帆 作者:正弦倒数【完结】(24)

2019-07-01  作者|标签:正弦倒数

  刚拎起来没走几步,听见一声轻轻的“叮铃”脆响。江帆回头看,刚才的位置上有什么玩意儿在闪,小小一块,他凑近了,才看清是玻璃。目光又往垃圾袋上转,垃圾袋侧面不知何时被戳开个小口,大概就是被这小玻璃块的棱角给剌的。

  什么东西碎了?

  江帆不自觉地打量一圈四周,一眼就发现沙发旁的矮几上少了那个最扎眼的玻璃烟灰缸,那里面总立着几个烟屁股,以至于他总觉得杜君棠对烟Cao有瘾。

  矮几不算大,杜君棠摆东西向来整齐,那矮几面儿上没什么其他物件,烟灰缸就时常被摆在正中间。那儿不像是容易叫人碰掉东西的位置。

  江帆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仍觉得还有许多地方没叫他想明白,他把垃圾袋放回了原处,正压在玻璃碎块上。

  他直觉这样做是对的。

  厨房里“嗡嗡”的噪声是榨汁机发出来的。江帆站在厨房门口,半个身子探进去看杜君棠。

  杜君棠在给他榨橙汁。海蓝色的衬衫将他衬得极清灵,袖口被挽到了胳膊肘,露出腕骨和小臂。眉眼低垂,神态专注,银边眼镜顺着鼻梁往下滑了几分,他也不往上扶,一双唇紧抿着,很可爱。他好像做什么都不急,慢条斯理的,榨个橙汁那手指尖上都是贵气。

  某些时候,江帆总是不自觉将杜君棠视为神祇——他是沾了神x_ing的,在他命令自己时,在他俯视自己时,在他给予自己力量时。

  江帆太清楚,他有个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示人的世界,而杜君棠是创世神,容纳他所有。

  他把杜君棠放在很高的位置去仰望。待一步步走近后,却发现杜君棠并不完全浮在云端上——喜怒哀乐常有,做饭拖地换灯泡一样不落,分明又是一身的烟火气。

  可这丝毫动摇不了杜君棠于江帆心中的地位,他依旧是神,一个不属于芸芸众生,只属于江帆的神。

  “在外头做贼呢?”榨汁机没再“嗡嗡”叫,杜君棠头也不回,语气淡淡地问。

  那模样和平常无异。

  江帆暗叹主子情绪掩饰得太好。如果不是他被罚站时常无聊盯着那烟灰缸数烟头,大概也不会记得烟灰缸放在什么地方。

  杜君棠刚才兴许是发过一通火,却不准备收拾他,甚至并不准备让他知道。

  江帆感到一点沮丧,却没太在意,告知与否,这应该是杜君棠的自由。他只是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让杜君棠这么生气。

  杜君棠端着杯橙汁转身,恰对上江帆的目光,江帆回过神,朝他咧嘴笑了一下,一颗小虎牙恍惚还泛光。江帆跟别人不大一样,人家虎牙都长一对,他只长一颗,笑起来时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比那一对的更可爱。

  杜君棠把橙汁递给他,问:“傻笑什么?”

  江帆嘴上抹了蜜似的,回他:“看见您就开心。”厚着一张脸皮,没羞没臊的。

  他难得情商暴涨,知趣地没问杜君棠为什么找他来。杜君棠不接茬,他探头朝杜君棠身后看,看见那榨汁机,又接着说:“您这儿怎么什么都有啊?”

  真是什么都有。江帆在和杜君棠同居的那段日子里就见识了许多——饼干模具,烤箱,刨冰机,电饼铛,豆浆机。

  他一个人住,似乎能过出一家子的感觉。

  这是个该属于温情的屋子,杜君棠比任何人都懂如何过得舒服,却仍然过不出热闹来。

  或许在杜君棠的心里,一直都规划着这样一个家也未可知。

  杜君棠照旧没回江帆,只带他去了客厅。江帆琢磨,那人话是比平常少了。

  他们一人捧一杯橙汁对坐,谁也不说话,江帆喝了一嘴橙子味儿,一双眼睛不敢直勾勾盯杜君棠,就用余光瞟个没停,直瞟得心头痒痒的。

  江帆抬起头“咕咚咕咚”把橙汁喝光了,嘴也没擦,凑到杜君棠脚边盘腿坐下。

  杜君棠杯子里喝掉的橙汁还未过半。

  “您什么时候准我跪?”江帆一双手撑在脚踝处,上身前倾,仰头去看杜君棠。

  杜君棠将目光放到江帆身上,好久才问:“你这么想跪我?”

  江帆只是笑,像小溪流过山涧那般让人觉得欢快清凉。他说:“一直想。”

  那笑太爽朗,又毫不设防,杜君棠搁下杯子,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江帆的脑袋。

  他不忍心,又恍惚察觉到一丝划过心尖的怯懦,他或许真的给不了江帆什么。

  于是开口道:“以后再说吧。”

  谁知以后会是多久,不过是句托词。

  江帆坐在那儿,半晌倾身,小心翼翼将下巴搁在了杜君棠的膝头,抬眼看他,表情有些委屈,似乎是真的难过。

  杜君棠的心口像塞了团蘸醋的棉花。

  江帆借着这个视角,很认真地打量杜君棠。仍然是那样一张脸,恍惚看到了大人的轮廓,大人的五官棱角总是锋利,可杜君棠眼里是会匿着笑意的,软软乎乎的,又像个小少年。此时,却是连那点笑意都淡了。

  这让江帆想起了自家那只时常表里不一的馍片。馍片脾气大,在家里也是老大,每每闹情绪时,都要人抱在怀里哄才行。

  江帆喉结鼓动了下,鼓起勇气将目光直探到杜君棠眼底,登时从头到脚都开始发烫。

  他小声说:“我有点难受,想您抱抱我。”

  杜君棠被江帆坦荡的目光看着,几乎要承受不住地先闭上眼。他把江帆从地上捞起来,让江帆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抱住了他。

  腰上不断收紧的手,鼻间不断沉重的呼吸,像一个普通的拥抱,又像最缠绵的厮磨。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仿佛心跳都能共振。

  这是个足够安全的姿势,能让他们都避免看到对方的神情,闭上眼睛就能藏起所有的秘密。

  一切的一切,有关我爱你。

第16章

  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两个人连上下学也一起了。在那之后,江帆再也不用cao心早餐,杜君棠的自行车也成功下岗。

  夏天果真一晃眼就到了,cao场边年纪最大的那棵老树又变成了繁茂葱郁的模样,冬日里课间冷清的cao场重又塞满了年轻的少年少女,他们嬉笑打闹着,纵情散发着独属于青春的生机与灵气。

  江帆最近正为月考发愁。其实照理说,他现在的能力考个过得去的成绩根本不是事儿,奈何曾经太菜了,考试恐惧症这道坎儿始终迈不过去,只得一本正经地临时抱会佛脚,暂求个心理安慰。

  杜君棠比他还愁。彭筱烟来A市了。

  时间要推回到两天前,那会他还正在学校上体育课。

  彭筱烟的电话打进来,头句便是:“喂,我到A市机场了,你那屋怎么走?”

  杜君棠登时脑仁疼,太阳x_u_e突突跳。他跟班主任请了假,将那祖宗领回了家。

  “屋里没多的牙刷拖鞋,来的路上自个儿买。”

  杜君棠在电话里是这么交代的,彭筱烟进屋后还特地拉了拉鞋柜柜门,朝里瞟了一眼。

  两双拖鞋。

  “嚯,哄谁呢——怎么你还把未成年带回家啊?”彭筱烟斜睨了杜君棠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一边说一边换了新买的拖鞋。

  杜君棠大概实在嫌她话多,硬邦邦回:“我也未成年。”

  彭筱烟看了看杜君棠一身高中校服,又看了看衣校服上面那颗脑袋,嗤笑一声:“瞅你那老气横秋的模样,十七我当你三十七。”她伸手碰了碰杜君棠的眼镜腿,“不过这眼镜倒是真好使。”

  彭筱烟在杜君棠家住下了。

  杜君棠把主卧让给了彭筱烟,当晚她坐在床沿,大方无比地拍拍大床另一边,说:“来,分你一半。”

  杜君棠面无表情瞧她一眼,抱了床被子去客厅睡沙发。

  彭筱烟跟出来笑眯眯问:“小姑娘一般什么时候过来呀?”

  杜君棠起头没理她,把枕头被子放好了,才回一句:“是小伙子。”

  两天后,是高中部月考的时间。

  高一和高二因为考场问题,考试时间是错开的,高二上午考,高一下午考。

  彭筱烟是背着她爸过来找杜君棠的,她脾气火爆,杜君棠每天又有课,他怕彭筱烟出去捅了什么篓子自己顾不上,干脆勒令她待家里不准出门。

  被接连关了这么几天,且多番劝说收效甚微,彭姑娘的脾气又来了,嚷嚷着要出门透口气,直说包养也没有不让小情儿晒太阳的,她捂家里快发霉了。

  杜君棠带她下楼吃芒果冰沙。

  那店面小小一个门脸儿,就是街角的小档口,也没坐处。刚过十一点的太阳正暖和,再卷过一缕清风,骨头都要酥了。

  彭筱烟就拖着杜君棠在这路口晒太阳,美其名曰除除霉。

  她让杜君棠帮她捧着冰沙碗,她一手舀冰沙,一手捏杜君棠的脸。

  “还真是个小孩儿呢。”她笑杜君棠带她吃冰沙,却没什么恶意,连往日里周身的刺都软下来了。

  杜君棠想挪开彭筱烟在自个儿脸上捏个没停的手,还未实施,彭筱烟抬了抬下巴看他,忽然道:“什么时候就长这么高了?”她弯着眼睛笑,用拿勺子的手在自己胸口比划起来,“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只到我这儿。”

  杜君棠没拍掉彭筱烟的手,只是说:“你太夸张了。”

  “嘁,”彭筱烟又去捏他的鼻尖,“被他们欺负得缩墙角哭鼻子的小矮个——真不知道要没我倒贴你,你在杜家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那语气里一点小嫌弃,一点无可奈何,说得柔和,也并不让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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