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们一家会在花园里乘凉,父�c-h-a��开西瓜,分给我们一人一瓣。
晚上,父亲或者母亲会到紫庐跟奶奶说话。
每一天的每分每秒,我都想将其刻入脑中,生怕遗漏任何细节。
亲人的意义,见一天,少一天。
爷爷离开那会,我们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哭过之后,人生路仍有无数风景在两侧。但到了这个年岁,才发现,告别是一个漫长又苦痛的过程,但我们必须打起精神,即使哭,也必须笑着哭。
茉莉花开,芬芳满室。
奶奶却不会再睁开眼。
父母早知奶奶对自己遗物的安排。父亲把她写给我们的信交到我手里。
“溟溟、小鱼儿:展信好。岁月如梭,转�j-ian��,你们已从小小孩童,长成英俊男子。我何其幸运,见证了你们的成长。你们往后的人生路还很长,奶奶相信,你们会为自己做出最佳的选择;记住,奶奶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同样,转�j-ian��,你们爷爷已离开我十余载。每一天,我没有不思念他的时候。我那天从楼梯摔下,是因为,我看见他在楼梯尽头,笑着看我。那刻起,我知道,人各有命。他走那天,我坐在床边,感受着他的体温,慢慢凉去。我悲伤,但我没有流泪——最该替我擦拭眼泪的人已不在,即使哭,我也要等到与他团聚那天才放声大哭。我记得当时,趟门外的牡丹开得很艳,我立即决定,我要连同他的份,好好活着;我要连同他的份,看清楚每一次花开花落。这样,我算不枉与他相爱相知这一辈子。我曾跟溟溟说过‘幸福’与‘幸运’有所区别。我的幸运,是与你们成为亲人;而我的幸福,是与你们爷爷相濡以沫。如今,若我离去,并非悲事,我只是与我的幸福,再次相遇。
孩子,别哭,连同我的份,看尽这世间的美好。
爱你们的奶奶 留”
母亲�c-h-a��父亲怀里低泣。
我与池又鳞看完信,他平静将信折好,问起父�c-h-a��续安排。
我听从父亲指示,通知亲戚朋友和学校,筹备奶奶的遗体告别仪式。
我们三个男人,分工合作又配合默契地逐步完成这最后的庄严仪式。
奶奶的骨灰入土那天,天飘着极细极细的雨。
结束后,父母走在前面。我没走几步,眼见要来一个平地摔,有一手揽住了我的腰间。我转眼,池又鳞看着我,“结束了。哭吧。”
我站好,倔强地推开他的手。
他并不松手,反而把我抱紧,让我贴上他的胸膛。“哭吧。”
极细极细的雨絮絮纷纷,绵绵不停。
我在他的怀里,哭了。
是悲伤,是怀念,是最后的祭奠。
Punch 25
守孝结束,我们回归日常生活。
父亲去上班,我回去学校,池又鳞需要把一部分未完的工作补上。
这天,我的课少,上完以后回家一趟。
母亲一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妈妈?”
母亲这才回神,笑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今天下课早,我回来陪陪您。”我在她旁边坐下。
“我去给你做点沙拉。”
我却拉住她的手,“刚才怎么了?”
奶奶去世后,我对父母的举动都特别敏感。
母亲坐回来,“屋子太大太空,我不习惯。”她轻轻叹气,“你爸爸说,要把紫庐改成客厅,而这里改成练舞房,让我开舞蹈班,好打发时间。”
“您的意思?”
母亲一笑,“怎么会答应。”她环视客厅一周,“这儿回忆太多,舍不得。”
然而回忆只存在脑海中。现实中,这里确实太大太空,以至于,我想让每个角落都塞满人声和欢笑。
家里是时候添新人了。
我被如此想法缠住。我想,这是我的责任。
龙门会换了新的首页图片。
摄影师角度抓得很好——池又鳞张开双臂的背影,而他前方,是浩瀚一片由橘红色荧光棒营造的火海。
我放下手机,专心等人。
咖啡厅里播放着轻音乐,而乔诺给我发来微信说在来的路上。
她的外出学习早已结束。奶奶去世期间,她经常发来问候。
“久等了!”
“没事。”我抬眼,“你剪了头发?”
乔诺轻轻拨弄一下额前刘海,“嗯,学习回来后剪的,现在都长了,好看吗?”
我点点头,“看起来跟我学生差不多。”
乔诺笑了,“这家咖啡厅的咖啡味道很好,特地请你来试试!”
她今天只点了一杯咖啡,没有甜品。
“这里的蛋糕不好吃?”我调侃。
乔诺看我,“我想你的心情还没平复过来,我大吃大喝的,不好。虽然我跟你奶奶不熟,但对逝者的尊重,我得做到。”
我本不介意这些,但听她这么说,不禁说到,“谢谢。”
她问我,“你还好吗?”
我嘴上回答“还好”,但实际上是不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奶奶的事情过去后,我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乔诺的话,以及我跟池又鳞的关系。
我不想、也不敢擅自猜测她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
乔诺的话,是间接的告白,还是朋友间的邀约?如果是告白,我该如何回应?
而我跟池又鳞之间,又该如何处理?
现在的我,如履薄冰。
直到我跟乔诺分别,我都没能问出一句实质性的问话。
我情愿我有拉黑名单时的决绝,问个清楚明白。
如果她和池又鳞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而她喜欢我,我应该接受她,和她逐步发展,然后去见彼此父母,谈婚论嫁。
如果我足够决绝,我应该是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跟池又鳞讲清楚,我们只是兄弟。
我站在安全岛上,看着红绿灯转换、行人来往,就这样浪费了时间。
周末,我跟池又鳞回家吃饭,得知父母要去旅行的消息。
“趁还能走能跳,去看看变化的世界。”父亲已提交长假报告,母亲�c-h-a��始收拾行李。
父亲出花园浇花时,母�c-h-a��我们说,父亲累了,奶奶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打击,他想休息一下。“也好,当是我们的二次蜜月。反正你们都长大了,我和你们爸爸也是时候好好享受二人世界。”母亲笑说。
我笑着点头,却有些心酸。
父母启程那天,池又鳞刷脸,航空公司开了超级贵宾通道给我们。
我们在静谧舒适的环境中告别。
回程时,我坐池又鳞的车。
我们没有说话。我转头看窗外,只觉很累。
从机场回市区,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Punch 26
母亲把已经晾干的衣服叠好,让我拿进弟弟的房里。
我应好。他的房间开着窗户,风把桌面的纸张吹落满地。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有乐谱,有词作。
其中一份词作写着:我是你的小狼狗/喜欢被你牵着走/我想把你当骨头/咬啃吮舔都不够
我慢慢睁开眼。
方才的梦是虚构的还是过往的事实,未醒的头脑一时分辨不清。
视线逐渐聚焦,池又鳞的超大海报映入眼中——我回到了住所,正躺在客厅沙发上,而枕头结实而温暖……
我顿住,眨了眨眼,猛地直起身子。
“……哥哥,你的睡眠质量一如既往地好。”仿佛印证了我的猜想,声音适时传来。
我艰难地转过头,对上一双眼。
池又鳞一手手肘抵着沙发扶手,撑着半边脸,声线平静,“我的大腿枕头,枕得还舒服么?”他另一手指了指墙那边,“还是,你觉得那个比较好?”
我知道他在指什么。我的喉头发紧,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那张海报,我记得是给龙门会的粉丝的,助理当时跟我说,不到十分钟就抢光了。……你怎么拿到的?有人转卖?出价竞拍?还是,你自己抢到的?”
我的脸在发热。我立马转开脸,想离开沙发,“怎么得到的跟你无关。谢谢送我回来,你该……”“离开了”没出口,我被一手拦住腰往回抱——“你对着那张海报自`慰过吗?精`液有没有溅在上面?”池又鳞紧紧抱住我,低声呼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耳畔,让我头皮发麻。“放开我!”我害怕起来,不断挣扎。“你还要逃吗?”我越挣扎一分,他便加深钳制一分。突然此时,一阵铃声刺破这弩张的气氛,我们皆是一愣。是我的电话!我趁池又鳞稍微松手的一刻挣脱出来,落荒似的想逃想求救,摸索出手机,屏幕上闪着“乔诺”二字,没等我按下接听键电话就一下子被夺走,我看着池又鳞一个抬手将手机扔了出去摔在门后发出巨响掉落地上五马分尸。我惊得眼睛都没眨,只听他冷冷吐字,“没她的事。”他向我俯身,我慌张地往后退。池又鳞看着我,“你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最终要面对内心?”我被逼到墙边,心头一紧,“……池又鳞,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