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花 作者:云雨无凭【完结】(11)

2020-01-06  作者|标签:云雨无凭


  梳头的来了,轮子给拿茶拿点心,人家客气,非得喊盛星一声“爷”,说:“听今儿陈老板来了,真是稀奇,平时不都是太太来么?”
  “陈老板……是够稀奇的,”手里报纸能当个摆设,盛星透过镜子,看见江菱月从榻上起来,于是说,“你甭去让别人使唤,今儿唱不了改天儿跟我唱《红娘》,我带你上台。”
  梳头的机敏,陪上笑脸说:“这位爷——”
  “叫他江先生就行,我朋友。”
  江菱月到盛星椅子边儿上蹲下,他冷脸看着角儿一脸无防备的笑,因此问:“笑什么?”
  “我也不能哭啊。”盛星说。
  江菱月身上是羊毛细线织的背心儿,套着衬衣穿,盛星喊他把大衣套上,说:“喝点儿茶看报吧,今天你甭乱跑了,咱晚上下馆子去。”
  拍底的粉有股药味儿,江菱月看盛星皱着鼻子,不禁弯起了嘴角,他扳着盛星细白修长的手指头,说:“给你修修指甲。”
  “行了,你待着吧,给我剪坏了,上不了台……”
  江菱月从兜里掏出金属的小玩意儿来,问:“上不了台你捅我一刀行不行?”
  “……信你了,轮子,拿凳儿。”盛星喊。
  江菱月坐下了,他用手扒开小剪子,整张脸倒是无神,抬起眼皮来,闷闷地说:“你想想清楚,这一刀下去,变不了了。”
  “当割肉呢?我大不了找个师傅来,你弄吧,别弄破就行——哎呦!”
  盛星惊叫着,惶惶低头去看,食指头的指腹,被江菱月捏得钻心疼,正缓缓回血,泛起淡红颜色来。
  江菱月说:“捏麻了就没感觉了,怎么剪都好办。”
  他也不笑,低着头,攥着盛星那根指头;盛星望过去,眼里是江菱月薄薄的眼皮和俊俏鼻尖,再加上一头柔软顺畅的黑头发。
  “行啊你……真成个痞子了。”
  盛星知道江菱月成心使坏,可他话到嘴边,就成了闷在喉咙里的埋怨。
  粉扑得整张脸苍白,盛星站起来,他伸着指头到眼前头端详,斜眼去看江菱月,说:“还成,感谢你了。”
  江菱月收了小剪子,起身,他拾起桌角儿一根烟,往薄嘴唇上含,又皱着眉毛凑上去。
  盛星细手一顿,洋火在“滋啦”声中燃起,一缕青烟,弯弯绕绕,散成一整片儿了,映到镜子里去。
  折枝来了。
  他靠到榻上去,接了轮子递的茶碗,又自个儿剥开干果吃
  “不梳头?”盛星整着腰上的扣子坐下,问。
  折枝咳了好几声,手压在心口上,说:“我来看看你就回去,你干嘛呢,烟熏火燎的?”
  盛星顾不上说话,他等着人擦红描眼,于是用湿帕子擦了擦手,指着站在一旁的江菱月;江菱月转身去看折枝,笑得突然,毫不客气地说:“看不见么?”
  他往前挪着脚步,结果被盛星伸手扽住了衣服袖子。
  “客气点儿,”盛星说,“他是郑折枝,和南雁商会的卢小舟先生是故交,就算是陈老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江菱月转过脸来,看着盛星,又压着喉咙,说:“不认识。”
  他走了,把那半截燃着的烟也带走,折枝这才从榻上下来,他踹盛星的脚腕,骂:“故交个屁!”
  “我吓吓他,要不就这脾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人。”化妆中途,盛星一张脸惨白,只一边的眼窝里擦了胭脂,他还在欣赏自己整齐新修的指甲,得空,笑着跟折枝讲话。
  折枝这才神神秘秘,站在镜子前头,盯着盛星头顶的发,问:“谁呀?”
  “我一个朋友,来看我的。”
  “瞎说。”
  折枝不信他,于是嬉笑责问过后走了,轮子忽然慌慌张张进来,他把刚买的炒栗子扔到桌上去,喘着粗气儿,说:“陈老板在门外头。”
  “他听得懂戏么?”
  “陈老板跟江先生说话呢,好像还挺熟的……”
  “说话……”
  盛星穿着水衣子出去了,外头冷得彻骨,他笑脸相迎,说:“陈老板来了——有失远迎,请您见谅了。”
  江菱月正靠着走廊一旁的墙壁,指尖上夹着快燃尽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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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先生,这是你朋友吧。”
  陈岳敏穿着皮鞋西装大衣,身后有人帮忙拎帽子,他倒没有寒暄的习惯,只凑上前,问道。
  “是。”
  “那就介绍一下?认识认识。”
  “江念微先生,老家在远郊。”
  陈岳敏潇洒地抬手,立即,身后就来了人;那只掉下看台的烟盒儿,正以原本的模样,出现在陈岳敏手里,他说:“江先生,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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