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花 作者:云雨无凭【完结】(98)

2020-01-06  作者|标签:云雨无凭


  柯钊在一番难辨难缠的言语动作中迷失了,泸州老窖的酒劲儿上来,像是罩在头上一团炙热的气息;他中途清醒的第一秒,感知到江菱月手上冷冰冰的利器,正抵在他的脖颈旁边。
  而被囚禁与暴力折磨太久的江菱月,终于卸下他那些江湖上难以出师的劣质伪装,他像是在狭窄之地禁锢了太久的猛兽,正暴怒,亮出了蓄力很久的獠牙……
  第四十六章 晨启忽来客
  江菱月用茶柜里寻来的尖刀胁迫,将半醉的柯钊拖拽着,他忽然很用力地咬牙,说:“我得离开这里,放我走。”
  头顶是会客厅华丽的灯,正开着,撒下通透泛黄的光来,除夕,因而四周墙上还挂了街上买的,新的年画儿。
  “不会放——”
  “我得出去。”江菱月的话是果断的,像含在嘴巴边儿上一块儿冰。
  柯钊感觉到了,刀刃是种凶狠的冰凉,似乎立即要剖开皮肤,刺进鲜活烫热的血脉里,柯钊知道江菱月的手紧握着刀柄,理解的原因是,他正握着离开这里的唯一方式,他被一段日子的寂寞与暴力压制,终于变得愤怒、苦不堪言了。
  铁栅门那边,是快通往牢笼之外的、装饰了灯光的通道,不长,却恍惚里让人觉得幽深;江菱月的眼睛,正紧盯着门边儿墙上挂着的,一副陈年的油画儿。
  上头是一栋华丽洋房和背后的山,也有葱茏的、夏日的树。
  “其实我就在这栋房子里,”江菱月忽然醒悟了,于是,刀的薄刃似乎要陷进柯钊的皮肤里去;江菱月用残存的理智说话,又问,“是不是其实,就在城东住,在盛星家的近处,没在什么城外?”
  墙上挂钟晃着沉重的摆,在“咔哒,咔哒”。
  柯钊忽然,深吸着一口气,他像是慌张了,甚至放弃了原本就微小敷衍的挣扎,锋利的目光失焦,说:“在城东街区到千秋山的必经之路上,找了欧洲的画家设计,兼具私密和舒适,还有美观……”
  有热的液体淌下来了,只一缕,淌进柯钊的衣服里头,从滚烫到温热,再到冰凉。
  江菱月眼睛里浸出了透明的光点,他那样愤恨,又绝望;他想立即杀了柯钊。
  可是,却说:“想要命就放了我。”
  他终究给了柯钊退路,事实上是给自己的退路。
  身后脚步声来了,可很轻,因此没入江菱月的耳,他只知道柯钊闭上了眼睛,被他挟持着,忽然像放弃了,说:“那不要命行不行……一起死吧。”
  另一边暗道里来的青年人趁机上前,攥着了江菱月拿刀的手;是一瞬间的地覆天翻,当江菱月再能够清晰判断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被拧着双臂,制服在了会客厅冰冷的木地板上。
  脸能闻见略微泛潮的木头味儿,以及油漆味儿。
  柯钊脚上皮鞋很硬的尖,快撞在江菱月的额头上;江菱月看不见谁了,只知道被强制在身后的双臂正泛着巨疼,而青年凸出的膝盖骨,正狠狠压在他腰上。
  “出去……就不用想了。”
  在这里,西装革履的柯钊,像至尊,他忽然,咬了咬牙,抬起脚踩在了江菱月一边儿的脸上,他说着这样的话,像是将魂魄中全部的黑暗表述了,也不看谁,仅仅盯着墙上快指向十点的钟。
  他走了。
  酒菜在桌上,这里的夜晚和白天相同,要是没电灯,便是种搅拌着死亡的漆黑,像是丢失了一切对生活和时间及世界的印象;江菱月开始昏昏沉沉的时候,他后悔喝了柯钊今晚开来的酒,他嘴里是血味儿,很重,像是在含久年的锈铁。
  被踩到的那边脸颊,灼烫又疼痛着。
  他再次陷入了彻底的黑暗里,这张床像是一片雨季的江水,躺下去了,就不知生死;恍惚里,青年手中电筒的光换了方向,并且摇摇晃晃着,越来越远了……
  凌莉润拿了饺子和汤来,她白嫩嫩一张脸上,是寒冬带来的淡红色,她今儿穿了件宽松长袖的、粉色的旗袍;头发仍旧短着,细眉毛像贴着的、深色的叶子,是灵动的,像要飞了。
  床中央阖着眼的陈岳敏,在继续他不知尽头的睡梦,脸庞再削瘦了一些,透着种泛灰的白色;他的活着,全要依靠西医的吊针了。
  陈盘糯还像从前那样恭敬地站,他背像是佝偻了几分,全没了曾经时候从心里来的挺拔,他没说什么,就出去,并且合上了门。
  凌莉润穿着莲藕色翻领的大衣,戴一顶窄沿儿的圆帽,她在床边儿椅子里坐下来,一时间说不了什么,因此像观赏什么没生命的物件儿般,看着陈岳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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