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作者:杯中观海【完结】(132)

2020-05-15  作者|标签:杯中观海


  报复还挺见成效,江倚槐开车回去的路上,如果不是路况滞碍,大概能把家用车开出专业赛车的效果。
  陆月浓和他说了两回话,江倚槐爱搭不理的,可见是真动气了,但他也挺气的,因为昨夜江倚槐明明捧着剧本在房间里找感觉,说他演的主人公阮直有个找了很多年的初恋情人,非常符合他的现实情况,但找着找着,就找陆月浓身上去了,而且是字面意思的“身上”。反观自己,吃草莓冰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怎么江倚槐就可以“蛮不讲理”,他就不能偶尔干点出格事了呢。
  不过,归根结底,陆月浓还是有些理亏的,毕竟江倚槐的本意全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两个思想斗争到最后,陆月浓便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他闭着眼,开始回忆下午在剧场的事,因上午没去,他只有幸观摩了第二幕的排演,一整幕下来,对一段剧情印象深刻。
  火车还未发离站台。嘈杂的车厢里人来人往,不知是谁打开了收音机,声音刺刺拉拉的,是两个人在对话。
  中年人的声音响起:“那时候我在低谷期,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有梦想就要去追。”
  年轻人说:“那您的梦想是什么?”
  阮直抬起头来,深深地看向窗外。云层是白色,浮在深蓝色的天上。
  他想起了白鹭湖,在一面碧色中飞过几点洁白。还有白鹭湖上,与他初见的那个橘衫女孩。
  车窗外走过一个橘裙女孩,看不到脸,飘飘然远去。
  中年人说:“我的梦想啊,大概是——”
  阮直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手指轻轻地抠着膝上老旧的画板,愣愣地在心中呢喃:“我的梦想……是一个人。”
  年轻人问:“哈哈,那您为这个梦想坚持多久了?”
  中年人思索道:“很多年吧,你知道,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追逐到最后,都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模模糊糊的广播声中,阮直从背包里翻开一本薄薄的日历,他每天都撕去一页,已经撕了整整四本,留下空空的夹子,携带在背包里。背包塞得很满,除了颜料画笔,还有数不清的车票,轻轻一碰,便噼里啪啦地落到车厢里。
  路过的人很多,只有一个橘色裙子的小女孩弯腰帮他捡了几张。阮直接过,一愣,目光追随着那抹橘色,直到它消失在车厢尽头。
  “1663天。”他抚了抚卷边的日历——今天的还没撕去,于是撕下来,“1664天。”
  一阵风从对窗吹进来,纸就这么顺着风卷了出去,火车开始移动,那张纸消失在了不断后掠的风景里。
  陆月浓细细算着,他们分开了多久,多久呢,十年吧还是十一年吧。阮直的追寻就好像倒映在他们之间的影像,化虚为实地摊在他面前,让他再一次清晰地明白江倚槐曾经的执着。
  车子在车库里停了下来,江倚槐刚要松掉安全带的时候,陆月浓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说:“我的梦想也是你。”
  江倚槐一怔,待反映过来陆月浓指的是什么的时候,那点装模作样的生气很快如风卷残云,一扫而空了,他抿住唇角,眼底的笑意却流了出来:“那恭喜,你已经追到了。”
  陆月浓没想到江倚槐非但不害羞,还会这样答,慢一拍地说:“不是你追的吗?”
  “是吗?”江倚槐更认真地计较起来,“可是我们有这个流程吗?”
  陆月浓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爱情里,哪有那么多你高我低的台阶,和你先我后的竞逐呢,有的只是平坦的陆地,隔着纯粹的时空,他们相互走近。
  陆月浓摘了眼镜,伸手勾住江倚槐的衣角,亲吻上去。
  晚饭做了一顿简餐,话剧对演员的形体要求同样严格,江倚槐近日控着饮食,上桌的东西犹如原始森林来的特产,缸里的金银二老都比他吃得快活。
  陆月浓并未展现出挑嘴本色,甚至拒绝分开做,江倚槐却不想陆月浓和他一起“遭罪”,大部分时候只能偷偷开灶,先斩后奏地给他改善伙食,比如今天就偷着炖了点土豆牛肉。
  用过饭后,两个人跑到露台上看星星,但月明星稀,只有一轮将圆的月亮挂在墨色的天上。
  江倚槐离开了一会,陆月浓没问,以为他大概是去倒水喝,便静静在原地坐着,偶尔低头拨两下江倚槐的盆栽们。
  不久,脚步声近。江倚槐打开玻璃门,回到露台上,手里多了一把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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