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 作者:MxLucid(7)

2019-01-17  作者|标签:MxLucid 异能 现代架空 机甲


  爆燃。
  对面的两个人在火焰中翻滚、叫喊。从场地边上跑来了几个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泡沫灭火器对着他们一阵喷s_h_è 。欢呼声从天上压下。冯老虎看上去很累,但还是一瘸一拐地冲我走来。我问他:“都结束了?”“结束了。我们赢了。”
  我非常困惑。这过程毫无实感,而且和想好的不大一样。但是头很痛,实在是想不了旁的东西。我们相互搀扶着走下去了。某张在外面等着,手里捧着饮料。
  “刚李助教买的,他看你们打赢就走人了。要么先坐会儿?”
  我和冯老虎就坐在场外面喝运动饮料。冯老虎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话也多了。他说到刚刚好几次和对面的攻击擦肩而过,又是如何胖揍了那个想切后排的人:
  “嗨,说到底,他们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怕的!”
  我问某张方才我甩出爆燃用了多久,他挠了挠头说:
  “好像一分钟多一点?不过你甩得还蛮快的就是,挺意外的,观众席上都‘啊’了一声。”
  我就再没说什么。脑子实在涨得要命。我们坐上了公交车,某张突然说:“啊!忘了买祝家烤鸭了,那家卖的烤鸭香得很,还想买只回去庆祝呢!”他指着车窗外面那家店,店主正给架子上的烤鸭刷酱料,烤架上冒着白气。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店铺被公交车抛在了拐角深处。可能是因为没吃上烤鸭的缘故,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很沉默,路上的风景也变得无趣起来,这回就是我靠在某张肩膀上睡着了。
  某张还是对烤鸭念念不忘。他一回到学校,又开始在手机上查外卖有没有祝家烤鸭,或者退而求其次,哪怕是烤j-i也行。我和冯老虎凑在他后面瞎出主意,最后还真找到一家外卖有烤鸭,送到校内须得二百元起步。我们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咽了一下口水,便同去了食堂。
  那天我们半醉着回到宿舍已经快要九点。指导员坐在宿舍里面,见我进来了说:“你跑哪里去了!你母亲得了重病,你得赶快回去一趟。学院已经给你准了两周的外出——这是火车票,有个老师帮你买的。”我酒醒大半,那天晚上便去车站,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第8章 八
  母亲得了肺癌。本来要早些发现,或许还有的治。然而她咳嗽胸痛了几个月却迟迟不去看医生,等到有一天突然昏倒了被送去医院,才发现癌肿已经全身转移,再也无力回天了。我去看她时,她正躺在病床上,带着面罩,见到我进来,就挣着要起来,被二弟按在床上。她说:“我真是傻,真的。”我无言以对,只好怆然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我想问她为什么没有早些去就医,可内心早已猜到了七八分。她只是怕,怕得要死,所以宁可在劳碌中逃避现实。过了一会,护士给她换了吊瓶,又过了一会,她侧身拉下了面罩。我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要说话,正凑过去,她便哇一下吐得一塌糊涂,身上沾着r-u白色的粘稠呕吐物,倒像是吊瓶里的化疗药剂。
  那天晚上,父亲和我们在家里吃饭。他硬要自己下厨,做出了焦褐色的糊状物。我们都不想动筷子,只好在餐桌上相对无言。过了一会,父亲叹了口气说:“她平时又不注意身体,搞出来这趟子事。”于是渐渐又提到在医院的治疗每天都要花去数千元,又不能用医保报销,几十万元投出去,恐怕再无力支撑一类。我想父亲终究没变,还是把精力用在漂亮地推卸责任上。可是转念想想,似乎自己的津贴也不足以支撑起更加不露骨的言论来。二弟和三弟无言地默认了现状,四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问父亲:“实在不行……把房子卖掉?”父亲没有回答,只长叹了一口气。我想他大概不愿意把房子卖掉的。母亲二十岁的时候嫁入了这个没落的超能力家系,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战场,维护着家系最后的遮羞布,直到最为一名女x_ing被榨干了全部的价值。如今要把榨出来的价值投入毫无希望的治疗中,我想这个家系的所有成员,都是断不会同意的吧。
  我和二弟那天晚上又去了医院。母亲躺在床上很安稳地睡着。二弟问我:“哥,我们真要把房子卖掉?”“谁知道呢。没准医生技术好,把肿瘤切得精确;又或者激发了身体的免疫反应,肿瘤就这么好了也说不定。”二弟不依不饶地问:“房子要卖了,我们该住哪?”“我毕业了要是运气好,进超能力安全协会做个文职,组织上给分房的,你们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只是三弟和四妹大概要转学。”“分的房子大概有多大?”“谁知道。挤一挤呗。”他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玩手机。我们待了一会,把买来的水果放在病床旁边的矮桌上,就回家了。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医院那里突然打来了电话,要我们赶紧过去一趟。我走到医院门口时就发觉有些不对,门前的街道上有一片巨大的血迹,而且很蜿蜒地拉出了十几米。一个老头子与几名医生就坐在门诊部的大厅里,一进门他们就站了起来,把我围的严严实实。
  前一天晚上,我和二弟走后没多久,母亲打开了病房窗户,跳了下去。这样的高度或许还未死,然而掉到街道上,又恰好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碾压拖行,被发现时已经面目全非了。我走进病房,昨晚拿去的水果袋子打开着,里面取出了两个梨子,削好了皮,却一口也没动。矮桌上另有一张信笺,上面很平稳地写着一些遗产事宜,末了又叮嘱我说好好使用外祖父的驱动器云云。我打电话叫醒了父亲,让他来医院处理后事,这边一个人慢慢地走到楼下街边的长椅上。脚下有个r_ou_色的小东西,捡起来正是母亲的一根手指,大概是在剧烈的碰撞中飞出去了。我仔细端详着这根手指,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并不后悔用坏了祖父的驱动器,我只是悲伤于母亲直到死前还沉溺于中产阶级的幻梦之中。
  听说医院叫父亲签了许多协议,总而言之就是脱了母亲自杀的干系,医院出了二十万元作为丧葬费用。家中多多少少又宽裕了些。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学法律的亲戚,说是从法律的角度那司机也跑不了要赔偿一笔,这样又可以拿个三十万左右。父亲以为这样甚好,饭桌上提起,说如果能拿到五十万,家里又能基本回到进医院前的境况。我想,母亲通过这样惨烈的方式,又能让这样的假象存续下去,真可谓是殚精竭虑,想来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只是我着实无法在这样的家中停留,甚至母亲的葬礼没有举行,我就已经定下回程的车票。父亲知道了也并没有留我,我便提前回了校。
  冯老虎和某张听闻了这事,都显得很难过。然而廉价的难过实在是最易得的东西,只叫人感到尴尬。我便不再提起母亲的死,只说是要专心准备勇气杯的决赛。有时候冯老虎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我一看过去,他的目光就避开了。中间李助教也来看过几次我们的训练。大多数时候他就只站在训练场旁边看,我们看到他了,喊“李助教”,他就笑着招招手。只有一回,他看着看着,走过来对我说:“你这个站位有问题,他在前面近战的时候,你要在他身位后面的大盲角和小盲角之间的位置,短距传送不能停。”我想套他的话,就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呢?”“这个很显然,你在大盲角之外,另一个人一个传送就可以过来切你的后排;你在小盲角这样一个小区域内,或者站着不动,一个小魔法的盲炸就可以把你解决掉。现在参赛的人都不去抠这样的细节,过去全国比武的时候,我们……”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露出很为难的神色,转身走了。另外两人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迷茫。“哎哎,他怎么走了?”某张问。“大概想起什么事情了吧。”我回答。我越是相信那天晚上听到的说法,就越是没勇气告诉他们。
  于是日子很快地过去,期中考试一过,便是勇气杯决赛了。这回赛场移到了庐州,我们前一天坐了火车去。邻座的老大爷非常健谈,问我们说:“你们去庐州旅游?”“去参加勇气杯决赛。”“扯淡吧,家系的少爷还坐火车?”我们哑口无言,只好把邀请信拿来给他看,又取出驱动器放在桌子上。他狐疑地点了点头,但我想,大概直到下车时,他依然怀疑我们是装作高贵的超能力者在招摇撞骗。决赛的赛场比起复赛还要拥挤百倍:周围的街道上全是闪着灯的警车和不知在晃荡些什么的围观者,我们三个人手拉着手免得走丢;黑压压的人头上方,只看得到体育馆顶上用气球挂着的巨大条幅,以及在气球上打着圈儿飞行的直升机。我们在人海中挣扎了许久,终于搁浅在正门边上,保安拦住我们说:“正门是进不得的,人家要拍照。”正说着,一辆看起来很豪华的汽车沿着红地毯开了过来,后面下来一名穿着军装、面色颇是严肃的人,后面跟着一个少年。冯老虎倒吸口气说:“这人是中部卫戍区的长官——参赛的想必是他的公子了,没想到这么年轻。”那少年目不斜视,随着他的父亲进了正门。周围□□短炮闪个不停,一名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的年轻人从身后跑来,很粗暴地把我们推到一边,也开始拼命地按着快门。我们赶紧让开了这片拍摄的风水宝地,从偏门进去了。
  赛场的一层完全是个驱动器的展会。各种牌子的驱动器在玻璃柜里面反s_h_è 出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在会场最中央的安全展柜里,就是整个展览的主角——黑德尔900KM了。柜台上的写着参考价格二十九万九千九百元。某张说:“刚出来的产品价格都很高!”他的眼睛却在盯着展柜旁边穿着高叉旗袍、搔首弄姿的金发少女模特。冯老虎撇了嘴。
  “这到底是要看驱动器还是看人呐。”
  “大概想表达洋货卖到了国内,文化结合的意思?”我说。
  “表达这个意思难道不该是找个国内的男人,在站台上跟她——”我捂住了某张的嘴。这实在是太没品了,就像是拿了台“旋风”放进了其中的某个展柜一样。不过或许在这个场地中我们三个人本来就格格不入。我们又在楼上转了一圈,看到几个显然是来参赛的年轻人西装革履,正在巨大的自助餐厅里用餐。某张说:“我们也去吃吧!”走到门口,面容姣好的迎宾小姐挂着职业的微笑,拦下我们:
  “请让我看一下各位的用餐券或者贵宾卡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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