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直直看着,若有所思,忽然猛一下扭头看向我,速度之快,把我吓得一哆嗦。
“他这……”末末指着我的脖子。
小雯笑着点头:“是,宝的也是我做的,都是祝福,传说凤凰涅槃之前,凤尾上掉落三根灵羽,谁得到他们,就能实现三个原望。”
小雯说着话,居然站起身,拿起三根羽毛的链坠,绕到末末身后,轻柔地给她戴上。末末一愣,低头看着已经坠在胸前的那三根羽毛,伸手抚摸着。
一边戴上,小雯一边说:“不过,因为是我做的,所以你们俩的链坠,我有权先许愿,占用你们一人一个,第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幸福;第二个,就是希望你们俩能够永远在一起。剩下的,你们自己把握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怎么觉得小雯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丁点不易察觉的感伤?
末末一直在低头,轻轻摸着胸口的三根羽毛,滴答,一颗眼泪滴落,湿了手背。
“好了小雯,说说你吧?”我受不了这场面,开始转移话题,“你这一走,估计再见面就遥遥无期了,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雯点头,眼圈一红,马上一扭头,憋住了眼泪。
我身边,末末缓缓抬起眼睛,望着小雯,眼泪刷刷流着,声音颤抖:“小雯,谢谢。”
小雯笑:“我是在报恩啊。宝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说着一指末末,“你也是啊,你不是一样要报恩?”
末末呆了一下,眼泪流得更急了,抖着嘴唇,不知道所措地摇头,目光游离:“可是我……可是我……”
说着,末末突然站起了身,拎着自己的手袋,捂着嘴,转身飞快地跑出了咖啡馆。
一直坐到外面的天色渐黑,我和小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更多时间是沉默,我已经喝到了第五杯咖啡,但俩人仍旧这么坐着,好像谁也不愿意站起身,谁也不愿意说先走。
终于,还是小雯先站起了身,可爱地扭了一下腰,冲我挤眼睛:“宝,就这样吧,我们的谈话结束了,你是个骗子,是个禽shòu!我明天跟爸妈走。”
我笑了,点点头:“小雯,不管你爸妈多恨我,帮我带到一句话——祝他们身体健康。”
“你没机会翻身了。”小雯还笑着、逗着,好像在掩饰什么。
结了账,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在咖啡馆门口,相视微笑,拥抱,说了很多互相祝福的话,看着小雯上了出租车,也看着小雯在上车之后对我用力地摆手,笑得十分甜美、可爱。
直到那辆出租车消失不见,我才转身,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车子开到滨江路,我让司机停车,距离家不算远了,我想在江边走走。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jīng力,都奉献给了为妇女谋幸福的事业!我现在就是这样的人吗?走到江边,我忽然感到有一种不舍,好像我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小雯明天要走了,这一走估计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我知道,我和她互相有些感觉,但却没有任何可能性,小雯之所以压抑自己,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而那个男人,很明显地是她爱情的全部。
但就刚刚,在咖啡馆,就是我和小雯最后一次见面了吗?毫无征兆的,身体不经大脑,我拿出手机按了号码。
只响一声,小雯就接听了。
“还没到?”我问。
“嗯,还在车上。”小雯的声音有些软,鼻音很重。
我心里一紧:“小雯,你……哭了?”
小雯紧抽了两下鼻子:“哪有,就是有点儿感冒。”
明显的谎言,刚刚在咖啡馆,说了那么多话,一点儿没有听出她感冒来。那她,真的哭了?因为伤离别,离别就在眼前?
“小雯,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提前告诉我一声。好吗?”我轻声问着,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法。
那边沉默,沉默了许久,小雯轻轻地嗯了一声。但是这一声,嗯得太轻了,轻到我挂了电话之后,我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小雯是不是真的跟我嗯过。
走回家,一路上好像想了很多事情,也好像什么都没想。
出了电梯,心不在焉地一边拿钥匙一边走向家门口,忽然身子一颤,吓得头皮都麻了一下,手一软,钥匙掉在地上。
我家门口坐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
“谁?”我试探着问。
一抬头,竟然是末末。
我脊椎都气歪了:“你gān什么呢?”
“等你。”末末坐在地上,蜷着双腿,抱着膝盖。
“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进去啊?”
末末慢慢站起身,双手揉着腿,表情龇牙咧嘴地痛苦,却还在跟我释放着悲切的眼神:“以前我可以,但我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进你家。”
我心里冒火:靠,跟我装可怜!
捡起钥匙开了门,扭头看着站在门外低头搓手的末末,我吐字:“进。”
末末无比顺从地低头走了进来,无声地换鞋,无声地走向客厅,在沙发旁站着,不坐。
“你装什么呢?别跟我弄这小鸟依人的模样啊。”
末末慢慢坐在沙发上,忽然手向屁股底下一摸,拿出一张纸。
“宝,这个……你看了?”末末小声问。她手里拿着的是那张《离婚协议书》。
我点头。
“那你……”末末试探着看我,低头,眼睛上翻,继续楚楚可怜。
我没说话。
“宝,我们谈谈吧。”末末声音恢复正常,不像刚才那样发嗲。
我点头。
“宝,我想知道,你爱我吗?”这话问得很突然,很直接。
我脑袋开始乱起来,起身,走向饭厅,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仰头猛灌下去半罐。我怎么回答?
“宝,告诉我,你爱我吗?”
我双手搓滚着啤酒罐,轻轻一叹气:“爱过。”
“不,我是问现在!你爱我吗?”末末几乎不给我喘息时间,马上追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因为我明白,我的答案肯定直接关系到末末接下来要说的一切。
末末看着我,脸色苍白,没有眼泪。
“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你还会跟我离婚吗?如果我告诉你这些年我一直在爱着你,忘不了地爱着你,甚至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想要寻找你,你还会跟我离婚吗?”
我的心颤抖起来。或许小雯说得对,一个女孩不爱你,不信赖你,怎么可能把婚姻的宝押在你身上?
我抬眼,看向末末,眼神里有感动。
“你不会的,是吗?”末末的目光几乎是哀求,“因为你也爱我,对吗?”
我和那双哀怨、期待的眼睛在对视,心理防线也在一点点瓦解。终于,我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