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是一种冒险_梁晓声【完结】(12)

2019-03-10  作者|标签:梁晓声

  女人消弭着性羞耻感,要么接近天使,要么,的确的接近“二百五”和“十三点”。女人接近天使,脸上必是“宁静”的和“澄净”的。接近“二百五”和“十三点”,也往往会是那样子。

  日本女人是日本的温而顺的婢女。

  如果说生育是女人的第一天职,那么害羞便是女人的第一本能。

  生活中不限量的东西,便不再是人们贪婪没够儿的东西了。

  我顿有所悟——为什么日本青年男女中“发烧友”多,“追星族”多。当色情文化裹携在大众文化之中,泛滥地包剿着他们和她们,而他们和她们又厌倦了,腻歪了,相比而言,做“发烧友”和“追星族”,倒意昧着是心理“卫生”、心理健康的选择了。否则,他们和她们又用什么去充填jīng神呢?希望他们和她们,大众文化的消费主体,都变成所谓“jīng英文化”和“学者文化”的追随者鉴赏家,不是有点儿过于làng漫了吗?

  我在国内时,曾听到有同胞说:“一个中国男人,最好是拥有美国的绿卡和房产,拥有日本的汽车和老婆。拿这个国家任何一国的工资,但是一定要在中国上班。”

  美国“绿卡”身价高,美国住房宽敞有花园,而且买房优惠条件多;日本汽车便宜实用,日本老婆温而顺对丈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采取无为而治的夫人政策;美元和日元都是坚挺的硬通货;而在中国上班最可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吊儿郎当……

  “二战”的结束,对于意大利,有点儿“自己解放自己”的意味儿;对于德国,有点儿被从法西斯统治之下“解放”的意味儿;对于日本,却是彻底的无条件的投降。仅仅意昧着是投降,再什么都不意味。

  一方面,日本是“二战”的祸首国之一;另一方面,又是地球上惟一的原子弹受害国。二十余万日本人死于顷刻!

  侵略战争,使日本遭到的灾难,比它带给别国,首先是中国的灾难,似乎更具有恐怖性。

  而且,半个世纪以来,任何一个国家,都找不出一条哪怕是相对成立的理由对日本表示较由衷的同情。

  日本只能长久以来暗暗怜悯自己。

  日本和美国的关系,很像金庸武侠小说中最常见的关系——剑侠或刀客,剪除了他的心恩人物,却同时扮演了对方儿子的“监护人”角色,类似“义父”式的“监护人”角色。他似乎忘了那小孩儿终究是要长大的,那小孩儿必然地也就长大了。轻功硬功内功外功都具备了,甚至足以和他“过招”了,眼见着一天天不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这时他的“监护人”角色便有些尴尬起来。

  日本人对美国的心理,必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们视美国为“义父”。另一方面,他们又怎甘永远处于“义子”的地位?何尝不愿摆脱美国的“监护”?

  也许,中国,和我们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习惯的太多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也就再没有什么事情和事件,值得我们稍微的震惊了。而居然仍保持着震惊本能的人,则理所当然地显得少见多怪,显得滑稽可笑,甚至愚不可及。

  这真是一种令人沮丧的现实——当代之中国女性,一旦知识化了,很多一部分,也便同时“准贵族化”了,变成了些个“包法利夫人”式的女人。

  “知识女性”和女“知识分子”,显然是极不相同的两个概念。

  每年都从全国的大学里派生出前者们,却只能从众多的前者们之中派生出极少的后者们。

  前者们往往更加对一切与女性的时髦相关的事物发生浓厚兴趣。因为她们往往自以为有了“知识”,便拥有了尤其要享受时髦的特权。

  看来仅仅“知识化”未必就会使女性在jīng神品格上自立自qiáng;正如仅仅富起来未必就会使男人成为文明人。

  中国当代并不缺少男文化人和女文化人,并不缺少“知识女性”或“知识男性”,起码不像缺少起码的社会良知、社会道义、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那么紧迫地缺少。但却十分紧迫非常紧迫地缺少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尤其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女“知识分子”。至于形形色色的所谓“知识女性”,从来都只不过是时代的闪烁发光的边角料,正如玻璃厂里的玻璃渣子也闪烁发光一样……

  刘晓庆是名气大大的女演员,但非是演技最高的女演员。名气高于演技,乃中外演艺界寻常现象,因素往往在“戏”外。

  爱是文学艺术中老得不能再老的主题。却永远的老而不死。真真是一个“老不死的东西。”我想这大撅由于读者们总是一代一代老得很快,总是一代一代相继死去的原因吧?

  大多数当代人既不愿执勤地生活在传统观念中,其实也不愿非常激进地生活在种种时代的“先锋”观念中。往往习惯于生活在传统与“先锋”之间的“过渡带”。

  当代人不但要读关于爱的故事,更要读当代人创作的,尤其要该当代人反映当代人的。

  老故事和畅销书之间的关系,其实正意昧着当代人和爱、和性、和家庭观念之间的尴尬——不求全新,亦不甘守旧。全新太耗jīng力,守旧太委屈自己。

  近年,情形似乎有了很大变化。物质生活水准提高了,五十多岁的男人不再各个都像小老头儿了。四十多岁的女人也普遍都非常在意地减肥、健美,想方设法使自己年轻化了。事实上,她们也真比五六十年代的女人们年轻得多。人既年轻,心也就俏少。半老不老的女人们的内心里,其实是和少女们一样喜欢读爱情小说的,只不过不喜欢读爱情一方主角是少女的小说罢了。

  半老不老的女人们和半老不老的男人们内心里所幻想的。直接的就是婚外恋。

  对于婚外làng漫恋情的幻想,一个只有小学三四年级文化程度的女人,绝不比一个受过大学高等教育的女人或女硕士女博士什么的稍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初级教育教给人幻想的能力,高等教育教给人思想的能力。婚外恋幻想是中产阶层妇女传统的意识游戏之一。

  《金瓶梅》,它在每段赤luǒluǒ的情欲和性的描写之后,总是“有诗为证”。而那些“诗”,几乎全部的拙劣到了极点,后来就gān脆不厌其烦地重复出现。同样的字、词、句,一而再,再丽三地使用,好比今天看电视连续剧,不时插入同一条广告。

  笑笑生毫无疑问是一个有间接yín癖的男人。他从他的写作中也获得着间接性心理的和性生理的快感。可以想象,那一种快感,于笑笑生显然的形同手yín。后人将“批判”和“谴责”的桂冠戴在他的头上,实在意昧着一种暖昧。

  性爱在中国当代小说中,几乎只剩下了官能的壳。这壳里也几乎只剩下了人欲的流动。

  没有温情的爱情是根本不可能的,正如没有氧的空气根本不是空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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