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_韩静霆【完结】(42)

2019-03-10  作者|标签:韩静霆

  可是,吴、唐、蔡三军人马吃什么呢?总不能喝江上的风吧?想他们定要远途运送粮草,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只有山口。

  这个想法,令she大为兴奋。他建功心切,就率领他的这一小股轻骑到了直辕隘口,人不知鬼不觉地潜伏下来。

  这条狭窄的隘口,两边山势峭拔,谷底如一条车辕,狭窄难行,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潜伏一整日。还真让他等到了。

  傍晚,吴军二十几车粮草,沿隘口向南而来。木制车辆,咿咿呀呀吱吱扭扭,扭进了she的伏击圈。she大喝一声,从两边峭崖推下大小石块无数,一时间,如天上落下陨石雨,押送粮草的吴军士兵只有挨打的份儿,寻不到厮杀的对象,纷纷抱头鼠窜。看看差不多了,she又率领五十人冲入隘口,能杀地杀,能砍地砍,直杀到吴军大败,she这边也丢了十几条性命。she下令“烧”,要将二十几车粮草尽数烧个gān净。

  大火呼啦啦在隘口烧起来了。

  两侧山崖,如烧红的炉壁,一片赤红。风在狭窄的山谷肆nüè,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火苗在谷底乱窜,遇到秋日里日渐gān枯的草木,草木便也烧燃。两崖之间,火苗浓烟飞腾,疯狂地舔着夜空,把半边天宇照得通红。

  直辕隘口处,she讨了便宜,不敢久留,率众策马而去,行至半路,背后便有吴军杀声,但吴军始终未能追上she这一骠轻骑。she趁着夜色到了岸边,打了几声唿哨,芦苇中藏着的船便驰了过来。他们上了船,疾驰到江中,背后才有箭放来,那箭大半落入水中,溅起一些泡沫。

  she哈哈大笑:“孙武小儿也不过如此!”

  she回营jiāo令,详尽叙述了江北之行的情形,鼓动囊瓦渡江决战。

  囊瓦问:“吴国将军孙武诡诈,二十车粮草这样轻易就让你烧了?”

  she:“我士卒人熟地熟,埋伏山中,神出鬼没。”

  “没有伤亡?”

  “十个勇猛的徒卒命丧隘口啊!”

  囊瓦沉吟不语。

  she又道:“豫章一带久经兵患,人烟稀少,吴将伍子胥率人烧也烧了,抢也抢了,粮食草料接济不上,士气定然下落,令尹还不信么?望令尹抓紧战机,渡江一战,别等吴军逃了,令尹就无功可建了。”

  囊瓦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妄动,等着阖闾老儿杀马罢!”

  囊瓦虽然固守不战,可也心痒难熬,就又派jian细,又去捉江北百姓,并且命she之子延再次渡江刺探虚实。他一反常态,稳坐泰山。

  只有在自己的军帐中,孙武才不掩饰他的焦急,烦闷和忧虑。他正在苦苦思谋到何处寻觅一个能够打入囊瓦军中的细作,守夜兵卫推出一个人来。

  “启禀将军,拿到一个楚国jian细,请将军发落。”

  “推出去杀了便是。”

  他的脊背朝着军帐门口,连头也没回。他正在思虑自己尚未用“间”,楚军倒向他“用”了“间”,自然要杀,捉一个杀一个,捉两个杀一双,这一点他毫不含糊。今日烦躁,问也不问了。

  士卒道:“将军,这老东西一定要见将军。”

  “见我何益?”

  那人说话了:“孙武你如何杀得了老东西?老东西应有一百二十年的阳寿,还需在人间受劫受难六十余载呢!”

  这人的话奇怪。

  孙武回过身来,眼睛一亮——这位“jian细”若gān年前是见过的,没错!这并不一定需要过目不忘的本事,原因乃是此人生得奇异:锛儿头,老大的,向前伸,眼睛却向后躲藏到眉骨后,颧骨高得不合时宜,下巴是地包着天。这副尊容,天下无双,看一眼,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啊!老先生的假足卖到吴国营帐中来了!快快,看坐,看茶。”

  “老东西知道孙将军会记得假足的。”

  士卒忙给老人松了绑,看了坐,孙武亲自捧上了茶。

  “孙武终于有机会向先生道一声谢谢啦。亏得您指点迷津,我才决心到吴国来。”

  “全凭缘分,不可言谢。”

  “先生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云外的鹤,天外的风,从来处来,向去处去。”

  “如何成了楚国的‘jian细’?”

  “问你jīng明过人的部下去。”

  “实在抱歉。”

  “又俗了。”

  “唔,尚未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呢。”

  “颉乙。”

  “颉乙?世外高人!”

  “哈哈,将军闻所未闻,是不是?实言相告罢,颉乙哪里是什么世外的高人?乃一凡夫俗子矣。从前,曾在你叔父司马禳苴麾下做过伍长,司马禳苴将军对我有恩。后来,有幸拜在扁鹊大师门下,学得皮毛,便悬壶做了一个江湖郎中,làng迹天涯;扶危济困。以前知道孙武是司马将军之侄,现在知道将军的《孙子兵法》,将军的兵法已流入民间,藏“孙子”的民家,吴国、齐国、鲁国都有。颉乙拜观了,拜观了。因我略通伏羲易数,读将军兵法,惊讶兵法与伏羲思辩相通,攻守,奇正,分合,进退,动于九天之上,藏于九地之下,皆天地,刚柔,yīn阳之道。便思量着机会,聆听将军的教诲,不想,闲行至此,被你的徒卒请了来。”

  “先生是来寻我谈易的?”

  “颉乙还要再指点将军一回。”

  “孙武洗耳恭听。”

  颉乙道:“听着,制半夏,厚朴,茯苓,紫苏叶,还有生姜,以水煎服。保你宽中行气,顿消胸中郁闷。”

  孙武哈哈大笑。

  在这片刻之间,孙武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策:能打入楚军帐中,诱使楚将囊瓦渡江来战的这世外异人,江湖郎中颉乙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这人能够去担此风险吗?

  颉乙问:“孙将军,笑个什么?”

  孙武正色道:“颉乙先生受业于大师扁鹊门下,想必知道这四个字‘子午捣臼’?”

  “颉乙略知一二,这是医家针法。”

  “是啊,此针法与‘飞金走气’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进针得气之后,左转九次,右转六次,可以行气,消导,逐水。”

  “颉乙看不出这般针法会对将军身体有什么益处。”

  “也可以用药。甘遂,大戟,芫花,研成末服下。”

  颉乙说:“这又是泻下之药,可以泻水……孙武哇,孙武,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别绕弯子了。”

  孙武离坐,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先生,孙武冒昧,还得请先生助我!如今,吴楚隔江对峙,楚军依凭汉水天堑,固守不战,我军空国远征,渡江攻取,于我不利。我欲诱使楚军过江决战,可惜,战场态势犹如人患阻滞,胸脘痞闷,胸腹积液,上下不通。万般无奈,孙武想了一个泻下的药方,可把对面楚军令尹囊瓦的军队泻下来——只可惜,缺一味药引子!”

  颉乙沉吟不语。孙武定定地看着颉乙。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2/116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