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昇【完结】(102)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昇

  刘秀叹道:“卿之所言,正与我心暗合。然而,兵少难为战,奈何?”

  任光道:“明公若嫌兵少,可募发奔命,出攻傍县,若不降者,恣听掠之。人贪财物,则兵可招而至也。”

  任光的征兵策略和王霸不同。王霸在蓟城征兵时,意在招募正规军,所以大作思想动员,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任光招募的则相当于是雇佣军,不仅有固定俸禄,更有丰厚奖金——凡攻城池,倘若该城拒不投降,则城破之后,随便他们搜刮掳掠。

  征兵策略一改变,效果立竿见影,没几天,便在附近各县征募到了四千人。这四千新兵,记在了刘秀名下,加上原有的六千兵马,合计一万。

  兵力就只这么多,而且全都未曾经过实战,战斗力也无从考察,然而顾不上了,趁着王郎根基未稳,先开战再说,然后再在战斗中谋发展,求壮大。

  和昆阳之战不同,光复河北之战,对于刘秀乃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昆阳之战是一场决战,兵力集中,战场固定,战术更重于战略。此次光复河北,却注定将是一场由众多小战役组成的运动战、持久战,战场多,战线长。这个时候,战略便远比战术来得重要,也更加考验刘秀作为主帅的智慧。

  刘秀的部署如下:

  以邓禹、铫期为一部,授兵两千,向西北进军,沿途穿越巨鹿郡、真定国,目的地锁定为常山郡的乐阳城。一路以蛙跳战术前行,募兵的同时,尽量多攻占城池。

  以冯异为另一部,授兵一千,向东北进入河间郡,重在募兵,兼顾攻城。

  在刘秀此时的嫡系之中,只有邓禹和冯异二人是能独当一面的人选。刘秀既对二人委以重任,又jiāo心道:“我能给二君的,就只有这三千兵马。兵虽少,我对二君的寄望却很高。二君一东一西,乃铁索横江之计,意在将河北拦腰斩断,彻底隔绝邯郸和幽州的联系,使其各自为战,不能相顾。邓禹多拨一千兵马,盖因其任务更重。真定王刘扬,麾下有十万之众,业已归降王郎。乐阳城在真定侧翼,我之所以要你务必拿下乐阳,就是要让你在后方牵制住刘扬,使其有所顾忌,不敢妄动。只要刘扬不敢动,王郎就少了一个最qiáng大的盟友,讨伐起来将省心不少。二君皆方面之才,想来定能不负所托。”

  邓禹和冯异领命而去,且按下不表。

  刘秀募来的四千兵,匀给邓禹和冯异三千之后,自己便只剩下一千了,因此,任光、邳彤所统领的六千兵马便成了他不得不倚仗的主力部队。于是拜任光为左大将军,邳彤为后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皆封列侯。

  邓禹和冯异等人跟随刘秀出生入死,最高也不过拜为偏将军而已,而任光、邳彤等人却一上来就直接拜为大将军,这倒并非刘秀蓄意厚此薄彼,喜新厌旧,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稳住任光、邳彤等人的心,区区官爵,何惜之有!

  任光、邳彤、李忠等人被拜为大将军,又见刘秀仍命他们统领原属部队,并不夺兵自将,心中皆是大为感激,彼此相诫道:“刘公待我等以至诚,我等敢不效死力!”

  刘秀安抚军心已定,于是拜同乡嫡系宗广为信都太守,镇守信都城,然后尽起七千兵马,进讨巨鹿郡。

  【No.2 破竹之旅】

  刘秀兵马未动,攻心战先行。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王郎可以对外谎称自个儿是刘子舆,那我同样可以对外谎称手握百万大军。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巨鹿郡内忽然张贴了众多檄文。檄文称:“大司马刘公率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之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

  片纸檄文,重逾千钧,甚至不难想象那些质朴的吏民对此的反应。

  一开始,还有人纳闷地问:“这大司马刘公,何许人也?”

  答曰:“刘秀。”

  “刘秀又是谁?”

  答者不屑地一撇嘴:“昆阳之战晓得吗?”

  问者点头不迭:“晓得,当然晓得。”

  刘秀,便是昆阳的刘将军!

  问者发了慌:“啊,上次他三千人gān掉百万人,那这回他带来百万大军,又能gān掉多少人?”说完,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阵,差点哭了出来,“我的个乖乖,能gān掉三亿多人!到哪儿找这么多人去?咱们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不够人家杀的呀!”

  他们忧伤地围观着墙上的檄文(檄文表示压力很大)。

  人心于是散了。

  与信都毗邻的堂阳,成为刘秀攻占的第一个目标。入夜时分,刘秀率众进入堂阳县境,命令人手一支火炬,并刻意拉长队列,喧哗鼓噪。城中守兵远远望去,但见城外火光冲天,无边无际,人声嘈杂,无休无止,果然一副百万大军来袭的阵势,顿时震惊惶怖,毫无心思抵抗,开城而降。

  堂阳既下,接着轮到昌城。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实际控制着昌城,不等刘秀进攻,便已主动遣使来迎。刘秀大喜,拜刘植为骁骑将军,拜其弟刘喜、从兄刘歆为偏将军,皆封列侯,仍使刘植领其旧兵,一路从征。

  再攻贳县,又是轻松拿下。此时,恰好耿纯尽举宗族宾客二千余人前来投奔,其中老弱病残者,更是带着棺木上阵。刘秀更喜,拜耿纯为前将军,封耿乡侯,其从弟耿、耿宿、耿植皆拜为偏将军,使耿纯领兵为先锋,再攻宋子。宋子是耿纯的老家,听闻耿纯前来,不战而降。

  再攻下曲阳,又降之。刘秀下令继续北上,攻打中山。

  部下皆感困惑,正主儿王郎明明在南方的邯郸,为什么大军反而还要北行?

  刘秀答道:“北方附王郎未久,趁其根基未深,一击可以建功。不先平定北方,直接南攻邯郸,是为腹背受敌,自陷于绝境。我与朝廷,音信久隔,等我平定北方之日,想来朝廷援兵也必将大至,到时两路夹击,王郎死无地也,是为万全之计。”部下叹服。

  于是北上再攻中山。耿纯命从弟耿、耿宿返回老家宋子,将家族房屋烧了个jīng光。刘秀听闻大惊,问耿纯道:“何为此举?”

  耿纯答道:“窃见明公单车临河北,非有府臧之蓄,重赏甘饵,可以聚人者也,徒以恩德怀之,是故士众乐附。今邯郸自立,北州疑惑,纯虽举族归命,老弱在行,犹恐宗人宾客半有不同心者,故燔烧屋室,绝其反顾之望。”

  刘秀叹息久之,紧握耿纯之手,动情说道:“我欠你的。”

  要温暖一个人的心,话不在多,这样一句便已足够。

  子曰:“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也就是说,要想笼络人心,赏钱封地,都没问题,唯独官爵,却万万不能滥封。一般而言,子总是对的。换而言之,子有时候也是错的。

  此时的刘秀,正如耿纯分析的那样,要钱没钱,要地没地,他手中可以用来笼络人心的,就只剩下名与器了。刘秀也想通了,与其把名与器留在手中白白长蛆,还不如拿出来投资jiāo易。所以,自反攻王郎开始,刘秀一改先前对名器之慎重,将军随手便封,列侯张口就给,反正都是无本生意,虚衔而已。我给得痛快,你拿得开心,除此之外,我还不夺走你的兵,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如此名利双收的好事,自然对河北豪杰充满了吸引力,于是纷纷带着宾客前来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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