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昇【完结】(2)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昇

  《嗜血的皇冠》作者:曹三公子/曹昇【完结】

  内容简介:

  和秦始皇相比,我不折腾;和刘邦相比,我不流氓;和王莽相比,我不拍脑袋;和李世民相比,我爱我的兄弟;和赵匡胤相比,我统一了中国;和朱元璋相比,我不杀功臣。

  我是刘秀,东汉的开国皇帝。这是我的故事。

  我不相信劣币驱逐良币,如果世间坏人当道,那只是因为好人还不够努力。

  在《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中,曹昇复活了千古一相李斯的风采,对这位传奇人物的刻画及其jīng神世界的重建,更是入骨三分,力透纸背。

  而这一次,曹昇将目光转向东汉开国皇帝刘秀,以汪洋恣肆之笔力,重现新朝末年至东汉初年历史的风云际会和血色风流,将刘秀、刘縯、王莽这一个个人物,隔着绵长的时间带到读者面前,带给我们另一种理解历史的境界,也将其“以心证史,仿佛亲历”的曹氏风格推向另一个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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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这是刘秀的故事,据说一切都是真的。

  先从刘秀的起家写起。此一阶段,可以“努力”二字点题。

  今人多言加油,古人大致无油可加,所以言努力。尤其在刘秀所处的时代,“努力”一词更是当时的口头流行语,譬如:

  〖(刘秀等人)进至下博城西,遑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守,去此八十里。”——《后汉书·卷一》

  光武谓(王)霸曰:“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努力!疾风知劲草。”——《后汉书·卷二十》

  更始大悦,谓(赵)憙曰:“卿名家驹,努力勉之。”——《后汉书·卷二十六》〗

  和他的先祖刘邦一样,刘秀也是取代了一个短命王朝,从而成就了自己的辉煌帝业。而刘秀所取代的这个短命王朝,便是王莽的新朝。新朝末年,天下大乱,是为中国历史上罕见的大黑暗时期。当大黑暗时期结束之时,已有将近五千万人(约占当时总人口的70%)死于饥荒、战乱。

  在这样的大黑暗时期,神州沦为丛林,丛林沦为炼狱,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努力——有人努力让自己活着,有人努力让别人活着;有人努力杀人,有人努力避免被杀;有人努力吃人,有人努力避免被吃。而刘秀的努力,却使他从一个没落王孙,摇身一变成为光武皇帝,开创出寿命长达一百九十五年的东汉帝国。

  在关注刘秀努力的同时,有一事必须注意。刘秀与历史上其他的开国帝王有一绝大不同,那便是即使刘秀尚未起兵造反,皇位似乎就已经非他莫属。谶曰:“刘秀当为天子。”指名道姓,舍他其谁?换而言之,刘秀生来就是该当皇帝的命,他必须当皇帝!他要是不当皇帝,连老天爷都得跟他急!而由此也就引发出一个极其有趣的问题:如果某物命中注定是你的,那么努力是否还有必要?努力的意义又在哪里?或者说,是人成就了宿命,还是宿命成就了人?

  扯远了,打住。简单地说,我想写一个在宿命中努力的故事。宿命,本无所谓有,也本无所谓无的。努力,是否也是同样如此呢?

  书名《刘秀的秀》,源自莎翁名句:世界是一个大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只是演员而已(The whole world is a big stage.All the men and women just are some actors)。

  本书为上册,起自公元第三年,止于公元二十三年——这一年,刘秀二十九岁,其命运正从天堂坠入地狱。

  曹昇

  2010年7月4日于杭州

  上卷

  第一章 少年

  【No.1 葬礼】

  于是,时光席卷着我们,无可挽回地开始倒流。逆流而上的岁月之舟,不停倒退,进入过去,最终停泊在西汉平帝元始三年。这是一个初秋的清晨,地点为南阳郡蔡阳县舂陵乡。一切已然发生,我们来此见证。

  远远传来的,是那首凄凉的挽歌《蒿里》,在晨雾中反复吟唱:“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浩浩dàngdàng的送葬队伍,穿越雾霭,缓缓向山上行去。

  歌声停歇下来,送葬的队伍也停了下来,墓地到了。执绋的小男孩退到一旁,闪开道路。在一阵短暂的默哀之后,八条大汉抱着使命必达的信念,走向安置棺椁的马车。作为职业抬棺者,他们已将抬棺提升为一门艺术,即使将满满一碗水搁在棺椁上面,一路上也绝不会洒下半滴。汉子们抬起棺椁,在死者亲友的抽泣声中,在妇人们哭天抢地的拉扯之下,步伐坚定地迈进早已挖好的墓xué,将死者送入另外一个世界。

  棺椁摆放完毕,人群忙碌起来,将金银珍宝、印绶乐器、车马生禽等随葬器物填满墓坑。然后,泥土像雨点似的落下。坟上堆起了一座土丘。人群鱼贯而上,用力将新土踩踏结实。

  时已午后,送葬队伍徐徐回返,与来时的庄重肃穆不同,气氛此时已轻松了许多,队形也变得涣散而随意,时不时有欢笑声响起。对大多数出席葬礼的人来说,葬礼结束了,意味着一桩事了了,他们将重新过回原来的生活,不会因死者的逝去而有任何改变。但对死者的儿子们来说,父亲的离世,意味却是格外深长。

  死者的长子刘縯,高大的身躯在人群中显得异常醒目。父亲的辞世,不仅带给他悲伤,更让他猛醒。父亲这一死,意味着他在死神面前少了一道最重要的屏障,或早或晚,他也将像父亲那样死去,埋于地底,永远地失去呼吸。既然死亡不可逃避,那活着的意义和动力又在哪里?

  刘縯追悼着父亲的一生,在他看来,那是乏善可陈的一生,做了一辈子县令,既无功绩,也无名声,虽然衣食不愁,却终究只是在麻木而庸碌地混着日子,眼一闭,一睁,一天就过了,眼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了。更可怕的是,他的未来很可能就和他父亲一样。

  一念及此,刘縯悚然而不甘。他不愿意重复父亲的命运,不愿意像父亲那样,满足于做一个县令,生前在小水坑里扑腾,动静不大,死后在小土坑里长眠,动静全无。在他看来,这样的一生,岂止可悲,简直就是可耻!既然整个宇宙都是一顿免费的午餐①,不,更准确地说,是一顿免费的自助餐,那么一旦降临人世,就意味着你已经拥有了一张入场的餐券。而自助餐的意义就在于,重要的不仅是管饱,而且一定要比别人拿得更多,占有更多,吃不吃得下另说,总之,一定要值回票价。遥想当年,他的祖先汉高祖刘邦,斩蛇而起,破qiáng秦,诛项羽,一统四海,君临九州,溥天之下,莫非我土,率土之滨,莫非我臣,那是何等的气概,怎样的风流?从吃自助餐到吃霸王餐,大丈夫固当如是哉!

  刘縯正狂想着,一个小身影跟了上来,举手牵住刘縯的衣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跟着他走。那是他最小的弟弟刘秀,只有九岁,稚气的脸庞上,既有未gān的泪痕,又有莫名的恐惧。刘縯拍拍刘秀的头,勉qiáng笑道:“别怕,还有我在。”刘秀点点头:“我不怕。”顿了顿,仰首对刘縯道:“你也别怕。”刘縯心中一阵温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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