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散文选集_郭沫若【完结】(16)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沫若

  有力无用处,实在是闷人。

  傍晚曾赴社一行。与伯奇、独昏两人谈到达夫,听说他在《日记九种》中骂我是官僚,骂我堕落;我禁不住发出苦笑。我自然是乐于礼赞:我们达夫先生是顶有情操、顶有革命性的人物啦。独昏又说他在未退出创造社以前,便在对人如何如何地短我。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亏负了他。

  午前斯啸平来,赠以《浮士德》一册。二月九日,星期四。读高尔基的《夜店》,觉得并不怎样的杰出,经验丰富,说话的资料是源源而来的。巡礼路加的找寻“正义的国士”一段插话,未免过于造作。

  《黑暗之力》读完了,也没有怎么大的bī人的力。尼奇德的忏悔只是jīng神病的发作,阿金牟的宗教味只觉得愚钝,并不足以感动人,使尼奇德犯罪的根本原因是财产,是一切的私产关系。不然他不会弃玛林那,不会爱阿尼霞,不会杀克里那的婴儿了。

  下午仿吾来,与安娜同出购物。晚归饮葡萄酒。谈《创造月刊》事,我主张把水准放低,作为作育青年的基本刊物,仿吾很赞成。

  定十一号走,心里涌出无限的烦恼。又要登上飘流的路,怎么也觉得不安。这一家六口真是够我拖缠。安娜很平淡,在她又不同,是回她自己的母国。她的太平淡,反增加了我的反抗性的懊恼,脑子沉闷得难耐。

  豪兄不来,一时也不能动身。恐怕十一号不一定能够走成。仿吾说,明早去会梓年,请他去告诉豪,因为他听啸平说,民治已经搬了家。二月十日,星期五,晴。豪和民治来,同吃中饭。

  仿吾亦来,约了初梨等来谈话。

  晚伯奇来,留仿吾与伯奇在家吃晚酒,颇有醉意。决延期乘十八号的“坎拿大皇后”。二月十一日,星期六,晴。上午王独昏来,谈及邓南查的剧本《角孔达》,一位有妻室的雕刻家和女模特儿的角孔达发生恋爱,由这个三角关系,发生了种种的葛藤。主题是:艺术与家庭——自由与责任——希伯来jīng神与异教jīng神。

  我新得着一个主题:——革命与家庭。

  盐酸寮山中的生活是绝好的剧景,安琳哟,我是永远不能忘记你的。

  午后民治与继修同来,谈及刊行周刊事。我拉他们去访仿吾,未遇;到出版部,亦未遇。

  留出版部,看了一篇《鲁迅论》(见《小说月报》),说不出所以然地只是乱捧。

  在出版部用晚饭。二月十二,星期日,晴。今日一日苦闷得难耐,神经性的发作。

  究竟往东京呢?还是往长崎?

  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苦了我一天,为什么一定要走?

  儿女们一定要受日本式的教育才行吗?

  到日本去靠着什么生活?

  根本是钱作怪。钱把一切都破坏了。

  头痛。

  午后往出版部,读了彭康的《评人生观之论战》,甚jīng彩,这是早就应该有的文章。回视胡适辈的无聊浅薄,真是相去天渊。读了巴比塞的《告反军国主义的青年》(均《文化批判》二期稿)。

  与博、佛二子同在部中吃晚饭。二月十三,星期一,晴。午前赴部,与仿吾诸人谈半日。

  中饭后看电影《澎湃城的末日》。彭康同坐。后起之秀。二月十四,星期二,晴。继修、民治复来,为周刊事。未几仿吾、伯奇亦同来。周刊决定出,我提议定名为《流沙》。这不单是包含沙漠的意义,汕头附近有这样一个地名,在我们是很可警惕的一个地方。继修任部jiāo际主任。

  晚,仿吾、独昏邀往都益处晚餐。二月十五,星期三,晴。读日本杂志《新cháo》二月号,无所得。

  回读正月号,有藤森成吉的《铃之感谢》,是写一位jian商办jiāo易所的自白,颇能尽bào露的能事。但这小说用的自白体,殊觉不很妥当,应该用第三人称来客观地描写而加以批判。

  啸平来,说《浮士德》难懂,他喜欢《我的心儿不宁》的那首诗。那首诗便是我自己也很喜欢,那是完全从新全译了的,没有安琳绝对译不出那首诗来。那虽是译诗,完全是自己的情绪借了件歌德的衣裳。(1)酒家女(2)党红会(3)三月初二(4)未完成的恋爱(5)新的五月歌(6)安琳(7)病了的百合花这七项是那时打算写的七篇小说,除第五项有成稿之外,其余的都没有写出。

  二月十六,星期四。无为,读德哈林的《康德的辩证法》。康德的永远和平是求资产阶级的安定的说法,他承认“财富的大平等”,有了个人的财富,如何平等乎?

  午前啸平来,言民治及其他诸人在都益处等候,要为我祖饯。未几仿吾亦来,我把仿吾拉了去,安娜也同去。

  在座的是民治夫妇、继修夫妇、叔薰夫妇、公冕、啸平、安琳。安琳比从前消瘦了,脸色也很苍白,和我应对,极其拘束。

  她假如和我是全无情愫,那我们今天的欢聚必定会更自然而愉快。

  恋爱,并不是专爱对方,是要对方专爱自己。这专爱专靠jīng神上的表现是不充分的。

  十八号不能动身,改乘廿四号的卢山丸。家眷于同日乘上海丸。

  晚七时顷归。赴心南家,谈至夜半,所谈者为与商务印书馆相约卖稿为生也。他劝我一人往日本,把家眷留在上海。这个谈何容易,一人去与一家去生活费相差不远,分成两处生活便会需要两倍费用。并且没有家眷,我何必往日本乎?……

  十一时过始由心南家回寓,与安娜谈往事。安娜很感谢心南,她说在我未回沪之前,除创造社外,旧朋友们中来关照过他们母子五人的就只有心南。

  安娜问安琳和我的关系,我把大概的情形告诉了她。

  安琳是芜湖人,在广东大学的时候,她在预科念书,虽然时常见面,但没有jiāo往。去年十月她由广东到武汉,在政治部里担任过工作,不久我便到南昌去了。今年南昌的“八一”革命以后,由南昌到汕头的途中我们始终同路。我在路上患了赤痢,她很关心我,每到一处城市她便要替我找医药。在汕头失散以后,流沙的一战在夜间又和主要部队隔离了,只有她始终是跟着我。和着几位有病的同志在盐酸寮山中躲了几天,后来走到了一个海口是一个小规模的产盐的市镇,叫着神泉。从那儿搭着小船到香港,又从由香港回到了上海来。

  ——你爱她吗?安娜问我。

  ——自然是爱的,我们是同志,又同过患难来。

  ——既是爱,为甚么不结婚呢?

  ——唯其爱才不结婚。

  ——是我阻碍着你们罢了。安娜自语般地说。——假如没有这许多儿女,——她停了一会又指着日本式的草席上睡着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自语般地说下去,——我是随时可以让你自由的。……

  我没有再说话。已经二时过了,心境随着夜境深沉下去,很有点感触。二月十七,星期五,晴。今晨起甚迟。午前半日无为,午后往出版部,杂读了一些书籍,无甚铭感。

  晚上陈抱一的日本夫人来,并无要事。

  晚饭煮油豆腐很可口。到过一次广东,知道了油的美味。广东的油拌面,真是再好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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