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样升起_[美]海明威【完结】(41)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海明威

  “我不是说这么做对。虽然对我来说,这样做是合适的。上帝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下贱过。”

  “你要我gān什么呢?”

  “走,”勃莱特说。“我们去找他。”

  在公园里,我们一起摸黑沿着树下的砾石路走,钻出树林,穿过大门,走上通往城里的大街。

  佩德罗·罗梅罗在咖啡馆里。他和其他的斗牛士和斗牛评论员们同坐一桌。他们在抽雪茄。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抬头看我们。罗梅罗向我们微笑并欠身致意。我们在屋子中间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请他过来喝一杯。”

  “等一等。他会过来的。”

  “我不能朝他看。”

  “他模样看起来很帅,”我说。

  “从来我就是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

  “我了解。”

  “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

  “得了,”我说。

  “我的上帝!”勃莱特说。“女人吃的苦头好多啊。”

  “是吗?”

  “唉,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

  我向那张桌子望去。佩德罗·罗梅罗微微一笑。他跟同桌的人说了句话就站起身未。他走到我们桌子边。我站起来同他握手。

  “你来一杯好吗?”

  “你们必须陪我喝一杯,”他说。他用眼神请求勃莱特允许,才坐下来。他礼貌很周到。但是他不停地抽那支雪茄。这和他的脸庞很相称。

  “你喜欢抽雪茄?”我问。

  “哦,是的。我老爱抽雪茄。”

  抽烟给他增加了几分气派。这使他显得老成。我留心看他的皮肤,既gān净又光滑,黝黑黝黑的。他颧骨上有一块三角形的伤疤。我发现他在注视勃莱特。他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某种沟通。勃莱特伸手同他握手的时候,他准该感觉到。他非常谨慎。我想他已经很有把握,但是他要做到毫无差错。

  “你明天上场?”我问。

  “是的,”他说。“阿尔加贝诺今天在马德里受了伤。你听说没有?”

  “没听说,”我说。“伤势很严重?”

  他摇摇头。

  “不要紧。这儿,”他摊开手掌说。勃莱特伸手掰开他的手指头。

  “啊!”他用英语说,“你常给人看手相?”

  “有时候看。你不介意吗?”

  “不。我很乐意。”他把一只手摊开平放在桌子上。“告诉我,我会长生不老,还能成为百万富翁。”

  他仍然非常斯文,但是他更自信了。“瞧,”他说,“从我手上看我命里有牛吗?”

  他大笑起来。他的手非常秀气,手腕很细。

  “有成千上万头牛哩,”勃莱特说,现在她的情绪完全正常了。她看起来很可爱。

  “好啊,”罗梅罗笑着说。“每头一千杜罗,”他用西班牙语对我说。“你再多说点。”

  “这只手好福相,”勃莱特说。“我看他会长命百岁的。”

  “跟我说。不要跟你的朋友说。”

  “我方才说你会长命百岁。”

  “这我知道,”罗梅罗说。“我永远不会死的。”

  我用指尖敲敲桌子。罗梅罗注意到了。他摇摇头。

  “不。用不着这样做。牛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把话给勃莱特翻译了一遍。

  “那你杀害自己的朋友?”她问。

  “经常的事儿,”他用英语说完就笑了。“这样它们就不能杀死我了。”他朝桌子对面的勃莱特看去。

  “你英语说得不错。”

  “是的,”他说。“有时候说得相当好。但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一名斗牛士说英语是非常不得体的,”

  “为什么?”勃莱特问。

  “很不得体。老百姓会不满意的。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们会不满意的。那样就不象斗牛士了。”

  “什么样才算象斗牛士?”

  他笑着把帽子拉下扣在眼睛上,把叼着的雪茄变换了个角度,脸上也换了一副表情。

  “象那边坐着的人,”他说。我向那边膘了一眼。他把纳西翁那尔的表情模仿得惟妙惟肖。他微笑了,脸上的表情重归自然。“不行。我必须把英语忘掉,”

  “眼前可别忘掉啊,”勃莱特说。

  “别忘掉?”

  “对。”

  “好吧。”

  他又笑了起来。

  “我喜欢一顶象那样的帽子,”勃莱特说。

  “好。我给你弄一顶。”

  “着。你留心着一定给办到。”

  “一定。今儿晚上我就给你弄一顶。”

  我站起来。罗梅罗也跟着起立。

  “你坐着,”我说。“我得找我们的朋友去,把他们带到这儿来。”

  他看了我一眼。这最后的一眼是在探问我是否明白。我的确明白了。

  “坐下,”勃莱特对他说。“你一定得教我西班牙语。”

  他坐下来,隔着桌子瞅着她。我走出咖啡馆。斗牛士那桌上的人都以冷冷的目光目送我出门。这种滋味可不好受。二十分钟后,我回来顺便进咖啡馆瞧瞧,勃莱特和佩德罗·罗梅罗不见了。咖啡杯和我们的三个空酒杯还摆在桌上。一个侍者拿着一块抹布走过来,捡起杯子,擦净桌子。

  第十七章

  在米兰酒吧门外,我找到比尔、迈克和埃德娜。埃德娜是那位姑娘的名字。

  “我们给撵出来了,”埃德娜说。

  “让警察,”迈克说。“里面有些人看不上我。”

  “有四次他们险些跟人打架,都是我给挡住了,”埃德娜说。“你该帮我一把。”

  比尔的脸红了。

  “回到里面去吧,埃德娜,”他说。“你到里面和迈克跳舞去。”

  “别蠢了,”埃德娜说。“只会再闹出一场风波。”

  “这帮短命的比亚里茨猪猡,”比尔说。

  “进去吧,”迈克说。“这里毕竟是个酒馆。他们哪能独霸整个酒馆啊。”

  “我的好迈克,”比尔说。“短命的英国猪猡跑到这儿来,侮rǔ了迈克,把欢庆活动给毁了。”

  “他们太无赖了,”迈克说。“我恨英国人。”

  “他们不该这样侮rǔ迈克,”比尔说。“迈克是个大大的好人。他们不该侮rǔ迈克。我看不下去了。谁在乎他是个倒霉的破产者啊?”他的嗓门哽住了。

  “谁在乎呢?”迈克说。“我不在乎。杰克不在乎。你在乎吗?”

  “不在乎,”埃德娜说。“你是个破产者吗?”

  “我当然是个破产者。你可不在乎,是不,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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