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评传_曹聚仁【完结】(116)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聚仁

  赏识。世上爱牡丹的或者是最多,但也有喜欢曼陀罗花或无名小草的。"③他在《华盖集续编》小引中说:"这里面所讲的仍然并没有宇宙的奥义和人生的

  真谛。不过是,将我所遇到的,所想到的,所要说的,一任它怎样浅薄,怎样偏激,有时便都用笔写了下来。说得自夸一点,就如悲喜时节的歌哭一般,那时无非借此来释愤抒情,现在更不想和谁去抢夺所谓公理或正义。你要那样,

  ①②③

  《鲁迅全集》第3卷,第394页。《鲁迅全集》第11卷,第170页。《鲁迅全集》第3卷,第3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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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评传

  我偏要这样是有的;偏不遵命,偏不磕头是有的;偏要在庄严高尚的假面上拨它一拨也是有的,此外却毫无大举。名副其实4杂感,而已。"①这是他对于杂感文的说明。

  他在《坟》的后记中,有一段话,说得最深刻而沉痛。他说:"偏爱我的作品的读者,有时批评说,我的文字是说真话的。这其实是过誉,那原因就因为他偏爱。我自然不想太欺骗人,但未尝将心里的话照样说尽,大约只要看得可以jiāo卷就算完。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发表一点,酷爱温暖的人物已经觉得冷酷了,如果全露出我的血肉来,末路正不知要到怎样。我有时也想就此驱除旁人,到那时还不唾弃我的,即使是枭蛇鬼怪,也是我的朋友,这才真是我的朋友。倘使并这个也没有,则就是我一个人也行。但现在我并不。因为我还没有这样勇敢,那原因就是我还想生活,在这社会里。……倘说为别人引路,那就更不容易了,因为连我自己还

  不明白应当怎么走。中国大概很有些青年的'前辈,和'导师7罢,但那不是

  我,我也不相信他们。"②

  这一年的冬间,狂飚社在上海成立,其主要分子,如高长虹、向培良、尚铖、朋其等,过去都是北京莽原社的社员。鲁迅南来之后,就是为了向培良的

  稿子问题,这团体内部就发生了裂痕;于是高长虹等便在上海成立了狂飚社, 不独对在北京的韦素园加以攻击,而且对鲁迅翻了脸,称之为"青年的绊脚

  石""世故老人""戴着纸糊帽子的思想界的权威者"。鲁迅真的发怒了,也曾

  写了《所谓思想界先驱者鲁迅启事》,刊在《语丝》上。后来,他才知道高长虹所以骂他,关于向培良的稿件,只不过是一个表面的原由,真实的原由,却是

  为了一个女性(指许广平而言),他就写了 一篇历史小说《奔月》,刊在《莽原》上〈《奔月》,见《故事新编》。那一时期,鲁迅的"淡淡的哀愁",也可说是多方

  面的。

  他曾写了一篇《阿0正传的成因》,乃是由于西谛(郑振铎)那篇《谈〈呐

  喊〉》所引起的。开头有一段带着感慨意味的述怀文字,颇有意味。他说:"我常常说,我的文章不是涌出来的,是挤出来的。听的人往往误解为谦逊,其实

  、

  》》》眷

  是真情。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也没有什么文章要做,但有一种自害的脾气,是有时不免呐喊几声,想给人们去添点热闹。譬如一匹疲牛罢,明知不堪大用的了,但废物何妨利用呢?所以张家要我耕一弓地,可以的;李家要我挨一转磨也可以的;赵家要我在他店前站一刻,在我背上贴出广告道:敝店备有肥牛,出售上等消毒滋养牛rǔ。我虽然深知道自己是怎样瘦,又是公的,并没有

  rǔ,然而想到他们为张罗生意起见,情有可原;只要出售的不是毒药,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倘若用得我太苦,是不行的,我还要自己觅草吃,要喘气的工夫;要专指我为某家的牛,将我关在他的牛牢内,也不行的,我有时也许还要给别家挨几转磨。如果连肉都要出卖,那自然更不行,理由自明,无须细说。倘遇到上述的三不行,我就跑,或者索性躺在荒山里。即使因此忽而从深刻变为浅薄,从战士化为畜生,吓我以康有为,比我以梁启超,也都满不在乎,还是我跑我的,我躺我的,决不出来再上当,因为我于'世故'实在是太深了 。"这是他的人生观①。

  这一年,可说是中国社会政治变动最大的一年,国民革命军北伐进军,

  所向无敌。九月间,便攻占了汉口汉阳,围攻武昌了。鲁迅和许广平的通讯

  中,不时也提到这些军事进展的消息。他处在夏门,恰在东路军的推进线上。当革命军和孙传芳的联军争战于江西境内,东路军便突破了福建防线向浙江

  推进了。他的老友陈仪,浙江军事将领之一,原在孙联帅那一边担任军职,这时,便从徐州回师起义,参加了革命阵线了。〕

  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丁卯) 四十七岁。

  一月,他从厦门前往广州,二月,到了广州,任职国立中山大学。他担任文学系主任兼教务主任。邀许寿裳氏来任教授。他住在中山大学最中央而最高最大的一间屋,通称大钟楼。这间大钟楼是大而无当的,夜间有十几匹头大如猫的老鼠赛跑,清早有懒不做事的工友们在门外高唱。晚餐后,鲁迅

  那一角,每有来客络绎不绝,大抵至十一时才散。客散以后,鲁迅才开始写作,有时至于彻夜通宵。《铸剑》等篇,便是在那环境中写成的。后来,他们搬

  出学校,租了白云褛的一组,他和许寿裳、许广平同居。地甚清静,远望青山,前临小港,他们初以为课余可以有读书的环境了。哪知感触之来,令人窒息,所谓"抱着梦幻而来,一遇了实际,便被从梦境放逐了,不过剩下

  一些索漠"。

  鲁迅在离开厦门前,就和许广平谈到自己的处世问题。他说:"离开此地之后,我必须改变我的农奴生活;为社会方面,则我想除教书外,仍然继续作

  文艺运动,或其他更好的工作。"①"我觉得教书和创作,是不能并立的,近来郭沫若郁达夫之不大有文章发表,其故盖亦由于此。所以我此后的路还当选择:研究而教书呢,还是仍作游民而创作?倘须兼顾,即两皆没有好成绩。或者研究一两年,将文学史编好,此后教书无须预备,则有余暇,再从事于创作之类也可以。"②

  他因为职务关系,开学期近,在校忙于开会议,举行补考,核算分数,和他

  们辩论种种问题,日不暇给。

  二月,鲁迅曾往香港,在青年会讲演了一回。为了他的讲演,主持其事的人,受了许多困难;先是颇遭gān涉,中途又有反对者派人索取人场券,收藏起来,使别人不能去听;后来又不许将讲稿登报,经jiāo涉的结果,是削去和改窜了许多。他的讲题,是《无声的中国》。(他说:"我的讲演,真是老生常谈,而且还是七八年前的常谈。"〕他说:"其实,文言和白话的优劣的讨论,本该早已过去了,但中国是总不肯早早解决的,现在还有许多无谓的议论。……我们要说现代的,自己的话;用活着的白话,将自己的思想,感情直白地说出来。……青年们是可以将中国变成一个有声的中国。大胆地说话,勇敢地进行,忘掉了一切利害,推开了古人,将自己的真心的话发表出来。……只有真^ 的声音,才能感动中国的人和世界的人;必须有了真的声音,才和世界的人同迅 在世界上生活。……我们此后实在只有两条路:一、抱着古文而死掉,一是舍评 掉古文而生存。"③他对香港的印象是这样:"香港虽只一岛,却活画着中国许, 多地方现在和将来的小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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