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评传_曹聚仁【完结】(139)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聚仁

  一进小说,是有代表一种人物的资格的;我对于这资格,也毫无轻视之意,因为世间进不了小说的人们倒多得很,然而纵使谁整个的进了小说,如果作者手腕高妙,作品久传的话,读者所见的就只是书中人,和这曾经实有的人倒不相gān了。……还有一种,是以为《出关》乃是作者自况,自说总得占点上风,所以我就是其中的老子。说得最凄惨的是邱韵铎先生。……老子的西出函谷, 为了孔子的几句话,并非我的发见或创造,是三十年前,在东京从太炎先生口头听来的,后来他写在《诸子学略说》中,但我也并不信为一定的事实。至于孔老相争,孔胜老败,却是我的意见。……我同意于关尹子的嘲笑:他是连老婆也娶不成的。于是加以漫画化,送他出了关,毫无爱惜,不料竟惹起邱先生的这样的凄惨,我想,这大约一定因为我的漫画化还不足够的缘故了。"①

  附录一鲁迅年谱

  鲁迅一生在翻译方面的努力(译介西方文学的贡献),不下于他在创作上的努力,我巳在上文说过了。倾读他的《二心集》,其中有一封《关于翻译的通信》,对于翻译标准的讨论,倒是很重要的。

  他说,严几道为要译书,"曾经查过汉晋六朝翻译佛经的方法……据我所

  记得,译得最费力,令人看起来最吃力的,是穆勒《名学》和《群己权界论》的一篇作者自序,其次就是这论,后来不知怎地又改称为《权界》,连书名也很费解

  了。最好懂的,自然是《天演论》,桐城气息十足,连一字的平仄也都留心,摇头晃脑的读起来,真是音调铿锵,使人不自免其头暈。这一点竟感动了桐城派老头子吴汝给,不禁说是^足与周秦诸子相上下,了 。然而严又陵自己知道这太'达'的译法是不对的,所以他不称为'翻译,,而写作'侯官严复达惜,,序

  例上发了一通4信达雅7之类的议论之后,结末却声明道:什法师云:"学我者

  病"。来者方多,慎勿以是书为口实也!,好像他在四十年前,便料到会有赵老爷来谬托知己,早巳毛骨悚然一样。……那么,他为什么要gān这一手把戏呢? 答案是:那时的留学生没有现在这么阔气,社会上大抵以为西洋人只会做机器~~尤其是自鸣钟^留学生只会讲鬼子话,所以箅不了^士,人的。因此

  他便去铿锵一下子,铿锵得吴汝纶也肯给他作序,这一序,别的生意也就源源而来了,于是有《名学》,有《法意》,有《原富》等等。但他后来的译本,看得'信,比'达。'雅'都重一些。他的翻译,实在是汉唐译经历史的縮图。中国之译佛经,汉末质直,他没有取法。六朝真是'达而雅'了,他的《天演论》的模范就在此。唐则以4信,为主,粗粗一看,简直是不能懂的,这就仿佛他后来的译书。"①鲁迅的文字,本来是有分量的,他对每一问题的了解,都是有其深度的;他这一封信,虽是有意在调侃赵景深,但在翻译论的典范文学中,也是很重要的一篇。

  他接着又说了另外一面的道理:"我想,我们的译书,还不能这样简单,首

  先要决定译给大众中的怎样的读者。将这些大众,粗粗的分起来,甲,有很

  受了教育的;乙,有略能识字的;丙,有识字无几的。而其中的丙,则在'读者' 范围之外,启发他们是图画、演讲、戏剧、电影的任务,在这里可以不论。但就

  是甲乙两种,也不能用同样的书籍,应该各有供给阅读的相当的书。供给乙的,还不能用翻译,至少是改作,最好还是创作,而这创作又必须并不只在配合读者的胃口 ,讨好了,读的多就够。至于供给甲类的读者的译本,无论什么,我是至今主张6宁信而不顺,的。自然,这所谓6不顺,,决不是说'跪下,要译作4跪在膝之下,,'天河'要译作'牛奶路'的意思,乃是说,不妨不像茶淘饭一样几口可以咽完,却必须费牙来嚼一嚼。这里就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完全中国化,给读者省些力气呢?这样费解,怎样还可以称为翻译呢?我的答案是:这也是译本。这样的译本,不但在输人新的内容,也在输人新的表现法。中国的文话,法子实在太不jīng密了。作文的秘诀,是在避去熟字,删掉虚

  字,就是好文章。讲话的时候,也时时要辞不达意,这就是话不够用,所以教员讲书,也必须借助于粉笔。这语法的不jīng密,就是证明思路的不jīng密,换一

  句话,就是脑筋有些胡涂。倘若永远用着胡涂话,即使读的时候,滔滔而下。但归根结蒂,所得的还是一个胡涂的影子。要医这病,我以为只好陆续吃一

  点苦,装进异样的句法去,古的,外省外府的,外国的,后来便可以据为己有。这并不是空想的事情。远的例子,如日本,他们的文章里,欧化的语法是极平常的了 ,和梁启超做《和文汉读法》时代,大不相同;近的例子,就如来信所说,

  一九二五年曾给群众造出过'罢工'这一个字眼,这字眼虽然未曾有过,然而大众已都懂得了。我还以为即使为乙类读者而译的书,也应该时常加些新的字眼,新的语字在里面,但自然不宜太多,以偶尔遇见,而想一想,或问一问, 就能懂得为度。必须这样,群众的言语才能够丰富起来。"①这段话是说得更切实了。鲁迅讨论翻译的文学,总有十多篇,我却认为这封信最富建设性的。

  附縈一鲁迅年谱

  ①《鲁迅全集》第4卷,第381—383页。

  附录

  鲁迅生平和著述年表

  鲁迅评传

  一乂V、一年〈清光绪七年)一岁。

  九月二十五日(夏历八月初三日;),在浙江绍兴城内诞生。

  一八八七年〈光绪十三年)七岁。进私塾读《鉴略》。

  一八九二年〈光绪十八年)十二岁。

  二月(夏历正月〉,进三味书屋从寿镜吾先生读书。

  一八九三年〔光绪十九年)十三岁。

  秋,因祖父介孚公下狱,暂时寄居皇甫庄和小皋埠舅父家。

  一八九六年(光绪二十二年)十六岁。

  十月十二日〈夏历九月初六日〉,父伯宜公逝世,年三十七。

  一八九八年(光绪二十四年)十八岁。

  四月,往南京考人江南水师学堂。开始接触新的思cháo。

  九月,戊戌变法维新运动失败。

  一八九九年(光绪二十五年)十九岁。二月,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路学堂。

  一九〇二年(光绪二十八年)二十二岁。一月,矿路学堂毕业。

  四月,由江南督练公所派赴日本留学,入东京弘文学院学习日文。

  一九〇三年(光绪二十九年)二十三岁。十月,译本《月界旅行》出版。为《浙江cháo》撰文,计有《斯巴达之魂》、《说》、《中国地质略论》等三篇。

  附录

  鲁迅生平和著述年表

  一九〇四年〔光绪三十年)二十四岁。

  九月,往仙台医学专门学校。

  一九〇六年(光绪三十二年)二十六岁。七月,中止学医,回到东京从事提倡文艺运动。《中国矿产志》、译本《地底旅行》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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