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评传_曹聚仁【完结】(79)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聚仁

  诅的人们要钉杀神之子,而神之子就要被釘杀了欢喜。突然间,碎骨的大痛楚透了心髄了 ,他即沉酣于大欢喜和大悲悯中。

  十

  六

  他腹部波动了,悲悯和咒诅的痛楚的波

  遍地都黑暗了

  以罗伊,以罗伊,拉马撒巴冬大尼?"(意为:"我的上帝,你为什么离

  人生

  观

  弃我? !

  上帝离弃了他,他终于还是一个"人之子";然而以色列人,连"人之

  子"都钉杀了

  廖

  钉杀了 "人之子"的人们的身上,比钉杀了"神之子"的尤其血污、

  血腥①。

  鲁迅评侍

  这是救世主的殉道故事,也就是鲁迅所理会得的社会与人生。因此,鲁迅在另外一首题名为《希望》的散文诗中说:

  我只得由我来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了。我放下了希望之值,我听到

  ?61:0^1 530(101:的希望之歌:

  希望是什么?是娼jì;

  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

  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 你的青chūn^她就弃掉你。,,

  这伟大的抒情诗人,匈牙利的爱国者,为了国家而死在哥萨克兵的矛尖上,已经七十五年了。悲哉死也,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诗至今没

  有死。

  但是,可怜的人生!桀骜英勇26^^也终于对了暗夜止步,回顾着茫茫的东方了。

  他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②

  这是鲁迅透视了人生而转变为战斗的基点。

  鲁迅的散文诗《野草》颇不容易懂,即如《腊叶》是一首情诗,有着他自己

  和许广平之间的恋爱本身,若不是他自己说了,我们就无从去体会的〈读诗者的体会,本来并不一定和作诗人的本意完全一致的)。又如《过客》所启发的

  人生意义,若不是看《两地书》,也不会那么透彻了。

  鲁迅在一封回许广平的信中说:"现在老实说一句罢,'世界岂真不过如此而巳么?,这些话,确是为对4小鬼,而说的(小鬼,指许广平,她的书信中,有这么几句话、我所说的话,常与所想的不同,至于何以如此,则我已在《呐

  喊》的序上说过:不愿将自己的思想,传染给别人。何以不愿,则因为我的思想太黑暗,而自己终不能确知是否正确之故。至于'还要反抗,倒是真的,但我知道'所以反抗之故、与小鬼截然不同。你的反抗,是为了希望光明的到来罢?我想:一定是如此的。但我的反抗,却不过是与黑暗捣乱。大约我的意见,小鬼很有些不大了然,这是年龄、经验、环境等等不同之故,不足为奇。例如我是诅咒'人世苦,而不嫌恶'死,的,因为'苦,可以设法减轻,而'死'是必然的事,虽曰'尽头、也不足悲哀。而你却不高兴听这类话,但是,为什么将好好的活人看作'废物'的?这就比不做'痛哭流涕的文字,还4该打、又如来信说,凡有死的同我有关的,同时我就憎恨所有与我无关的。……而我正相反,同我有关的活着,我倒不放心,死了,我就安心。这意思也在《过客》中说过,都与小鬼的不同。其实,我的意见原也一时不容易了然,因为其中本含有许多矛盾,叫我自己说,或者是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罢。所以我忽而爱人,忽而憎人;做事的时候,有时候确为别人,有时却为自己玩玩,有时则竟为希望生命从速消磨,所以故意拼命的做。此外或者还有什么道理,自己也不甚了然。但我对人说话时,却总拣那光明的说出,然而偶不留意,就露出阎王并不反对,而'小鬼,反不乐闻的话来。总而言之,我为自己和别人的设想是两样的。"①从这封信中的话,我们可以知道鲁迅对于人生的真实态度。

  我们再来看鲁迅所指出的《过客》。这位"过客"约三四十岁,状态困顿倔qiáng,眼光yīn沉,huáng须,乱发,黑色短衣裤皆破碎,赤足着破鞋,胁下挂一个口袋, 支着等身的竹杖。那老翁问他是怎么称呼的。他说:"称呼?我不知道。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只一个人,我不知道我本来叫什么。我一路走,有时人们也随便称呼我,各式各样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况且相同的称呼也没有听到过第二回。"那老翁又问他是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的?他又说:"是,我不知道。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我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

  西指、前面!"老翁告诉他,前面是坟,劝他还不如回转去,因为前去也料不定可能走完。他说:"那不行!我只得走。回到那里去,就没有一处没有名

  目,没有一处没有地方,没有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有一处没有皮面的笑

  容,没有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我憎恨他们,我不回转去。""是的,我只得走

  了。况且还有声音常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可恨的是我的脚

  早已经走破了,有许多伤,流了许多血。因此我的血不够了;我要喝些血。

  但血在那里呢?可是我也不愿意喝无论谁的血。我只得喝些水,来补充我的

  血。一路上总有水,我倒也并不感到什么不足。只是我的力气太稀薄了,血

  里面太多了水的原故罢。今天连一个小水洼也遇不到,也就是少走了路的原故罢。"①后来,他终于向前走了,向野地里跄踉地闯进去,夜色跟在他后面。

  他这首散文诗,我们最好是连着尼采的《苏鲁支语录》一同看,苏鲁支说: "人的生存的确可伤,而且永远无意义:一个丑角也成为他的晦气。我将教人以生存之意义,那便是超人,浓云中的闪电人。"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在孙伏园先生追记的《往事》中,可以看到一段有趣而不容易了解的话。他说:鲁迅先生的复仇观念最qiáng烈;在日本时,每于课余习些武艺,目的

  就在复仇。幼年被人蔑视与欺压,jīng神上铭刻着伤痕,发展而为复仇的观念。后来鲁迅回国,见仇人正患不名誉的重病,且巳到了弥留。街谈巷议,并传此人患病的部分,已经脱落,有人在毛厕中发见。鲁迅只好苦笑,从此收拾他那一把匕首。鲁迅常常从书架上拿下那把匕首来当裁纸刀用,刀壳是褐色木质的,壳外横封着两道白色皮纸,像指环一般。据鲁迅自己解说,刀壳原为两片木头,只靠这两片纸的力量,才封成整个的刀壳。至于为什么不用整片的木

  头,或用金属的钉子或圈子,使刀壳更为坚固呢?鲁迅说,因为希望它不坚固,所以只用两道皮纸;有时仇人相见,不及拔刀,只要带了刀壳刺去,刀壳自然分为两半飞开,任务就达成了。鲁迅复仇的事,虽只剩了一声苦笑,但关

  于匕首的解说,往往使他引动少年豪气兴趣极为浓厚;如在微醺以后,更觉

  有声有色。伏园已经听过这一故事了,一天到鲁迅书斋中去,看见桌上放着匕首,许广平等七八位青年在座。鲁迅对他说:"这故事你是听过了的,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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