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_周中【完结】(16)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中

  善于察言观色、听话听音,会见风使舵的张忠新很会讨侯石嘉欢心。沉默了一会儿说:“老板,我不会说话。如果说错了,你可要原谅呀。”

  “我什么时候计较过你说的话?咱们今天谁也不许生气,开诚布公地谈出自己对人事安排的意见。想好了就说吧。”

  张忠新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十分虔诚地说:“侯局长,我觉得陶小曼管了多年chūn节供应工作,财务、业务、为人处世都能行,我看她是能够胜任能源处处长职务的。”

  “具体说说看?”

  “陶小曼主管chūn节供应四五年了,与市领导和各部门的关系很熟,很会处理人事关系,各方面口碑不错,有良好的发展前景。”

  “就这些?”

  “她点子也不少,我们局不少大事的决策,甚至人事安排她都发表过意见,因此,在咱们局有不少拥护者。人们私下都称呼她为‘参谋长’呢。”

  “这么说她很有希望了。”

  “不过,也有一些人看不惯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不怎么赞同她,这是不利因素。”

  “你有什么高见?”

  “只要她的拥护者尽力,就是真正的竞争上岗,她也能成功。”

  “噢。有道理,说说其他人。”

  得到老板的鼓励,张忠新底气十足地说:“钟维民责任心qiáng,咱局就他能写材料,别人写的材料您是清楚的。以他的能力和威信,能耐住寂寞的个性,办公室主任非他莫属。不过,就是人有些恃才傲物。”

  侯石嘉点了点头:“说下去。”

  “工商贸易处还是要用苏武志的,您心里有主意,就不用说了。供应办是虚设的职务,没有编制。可是,您保密工作做得很有水平,局里人不是很清楚……”侯石嘉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在听。当提到陶小曼时他的思绪就有些游离了,但是,张忠新提到钟维民,他又定住元神听完,苏武志的事还得听,到后来思想就遨游了……

  3

  1992年7月,昆南县县委副书记侯石嘉在竞争县委书记岗位中落败,调回雄jī市委组织部待分配。

  不久,组织安排他到市综合经济监管局任副局长,他心理落差很大。他觉得千年帝都雄jī城的天地全是灰色的,所有的东西仿佛从未见过,人们好像带着一层面纱,十分陌生。他需要很好地调整心绪,平衡自己,在公开场合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以至于党组开会研究拖了很久的处级gān部人事安排,他都没有说什么。看着其他党组成员各抒己见,争先恐后地发表不同的意见,甚至为一些岗位人选争得不可开jiāo时,他只盼着会议早点结束,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侯石嘉过人的长处,就是善于调节自我情绪,在工作和生活中,努力寻找平衡点,他不会因为想不开而钻牛角尖。他看到其他局的副职待遇和自己差不多,也就迅速适应了新的环境,习惯了新的生活。他很快就满腔热情地投入到新的工作和学习中去,分管业务也有了起色。

  那时,居民生活用品市场风云突变,粮油、肉菜、副食品供不应求,价格猛涨,居民排队疯狂抢购。嗅觉灵敏的马平生局长立即安排综合法规处查明情况,写出专题报告上报市政府。主任科员钟维民题为《古城生活用品市场风波乍起》的调查报告很快出手,详细地叙述了现象、分析了原因并提出恰如其分的对策,他草拟好《送阅件》放在局长办公桌上,马平生立即签发送达市里。市政府依此采取措施一举平息了混乱局面,市场趋于正常,监管局也受到市政府的通报表扬。

  主管副局长侯石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很生气,钟维民为什么敢自作主张呢?善于制造矛盾的他在周三例会上作自我批评说:“平息市场抢购风cháo效果很好。作为主管副局长我落后了,同志们比领导敏锐,值得我学习。”侯石嘉勇于自我批评的姿态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马平生没有从他的自我批评中听出弦外音,也没有及时化解潜在的矛盾,却接二连三地在《雄jī调研》上发表属于侯石嘉分管范围话题的《论市场经济下政府经济监管的作用》、《政府市场经济监管的方式与内容初探》和《综合经济监管部门在市场经济中的职能》等论文,这些进一步引起侯石嘉的反感。他觉得应当主动出击了,一定要尽快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于是以熟悉工作为由,频繁出入各处室和局属企事业单位,寻找自己可以利用的人。

  年轻的钟维民正在撰写《雄jī市综合经济监管局市场经济下职能转变的实施意见》,案头上放着马平生发表在《雄jī调研》上的那几篇文章和有关参考材料。他刚看完一篇文章抬起头,侯石嘉就走了进来。

  钟维民连忙站起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说:“侯副局长好。请坐。”

  侯石嘉随便地坐在钟维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桌面上的玻璃板下面压着的《择友标准》。他轻轻地读道:“普通人观其能否遵循社会道德规范;地位高的人可观其所好是否奢侈放dàng;对熟悉的人可观其言谈举止是否粗野;贫穷的人可观其是否意向刚qiáng;地位低下观其是否摆脱私利和卑鄙行为。另外,一个人在喜悦之时要看其能否保持慎行;愤怒之时看其能否自我节制;固若之时看其是否有勇气和毅力。”他觉得这位年轻人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利用的那类人,不妨再试探一下,于是顺手拿起《综合监管部门在市场经济中的职能》说:“小钟,你真了不起呀,这么年轻,理论研究文章就写得得心应手。噢,这是马局长的大作,我拜读过,理论功底很不错嘛,你们要多学习呀。”

  “马局长是市政府大院里有名的才子,我经常学习他的文章,什么时候能达到他的高度就好了。”

  “哼!”突然,同事台立淮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侯石嘉来了兴趣,转身面向正在抽烟的台立淮说:“小台呀,抽的什么烟,来抽我的。”一支“金丝猴”递了过去,“看起来,小台积极性不高嘛。说说看。”

  志大才疏的台立淮没好气地说:“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年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算了吧。”

  “什么意思?”

  “就说咱们局吧。马平生局长什么用人原则?什么也gān不了,这两年就是转发文件最多的人都能提副处长。我写了那么多市场分析,而且省厅报纸也采用了不少,却只能做助理调研员,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秦腔名丑阎振俗的秦腔快板声:“一、一、一不得chuī牛;二不喧;我家三辈坐过大官。我爷见过皇上的面,我婆跟娘娘吃过饭。我爸穿过huáng马褂,我妈穿过绫罗缎。出门不走坐软轿,回来捶背有丫环。吃饭端的是玉石碗,尿盆上镶的是五彩蓝。过年过节把礼送满,绅五绅六都来舔。……”说得虽好,可音质却不是那么和谐,不用问就知道是从嗜好秦腔的王明晨处长那8元钱的廉价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正是秦川戏曲电台的秦腔名角演唱展播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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