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51)

2019-03-10  作者|标签:[法]西蒙娜·德·波伏瓦

  萨特:不错,它使我感兴趣,这是肯定的。我希望表达我的世界观,我 让我的文学作品或随笔中的人物在他们的生活中体验这种观点。我是给我同 时代人描述这个观点的。

  波伏瓦:总而言之,如果有人对你说,“你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但作 为一个哲学家你不使我信服“;又有人说,”你的哲学非常惊人,但作为一 个作家你没有什么价值“,你会更喜欢第一种假设吧?

  萨特:对,我更喜欢第一种假设。

  波伏瓦:大概你认为,你的哲学并不是独一无二地属于你,别的人也会 提出惰性实践的观点,循环的观点,这正像最早的科学家,他们第一个发现 的东西别人或迟或早也会发现。这么说来,文学也不是绝对的,不能说文学 已接近或达到终了;虽然哲学被超越,它同时又继续进行下去。例如,笛卡 尔就在你身上存在,这种存在方式与莎士比亚或塔西特,或者任何一个你十 分乐于阅读的某个人在你身上存在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可以用某种方 式影响你,他们要通过你的共鸣或反恩才能做到这一点,然而笛卡尔却成了 你的生活方式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部分。

  萨特:我小的时候想写一部像《巴黎圣母院》或者《悲惨世界》那样的 小说,它到后世仍会得到人们的承认,一个无可修改的绝对物。你知道,哲 学是从一个侧面进入我的生活的。

  波伏瓦:哲学为什么进入你的生活,使你成为它的创造者的?

  萨特:小的时候我想象自己是一个小说的创造者;我开始接触哲学时, 我并不了解它是什么。我有一个表兄正在上初等数学班。正像所有上初等数 学班的孩子一样,他也学哲学。他在我面前不愿谈哲学。我知道他正在学我 不知道的东西,这引起了我的好奇。但我已经具有牢固稳定的关于小说和随 笔——不是哲学随笔——的思想,这些思想是太qiáng烈了,学哲学的念头一出 现就被它们推翻。

  油伏瓦:那你怎么又成了一个哲学的创作者?

  萨特:这是有点奇怪的,因为在哲学方面我不想成为一个创作者,我不 想当一个哲学家——我认为这是làng费时间。我喜欢学哲学,但说到去写哲学 著作,我觉得那是很荒谬的。这很难理解,因为正像我写那些虚构的故事一 样,我本来也可能以写哲学著作为乐的。但哲学同真理和科学有关联,而这 些东西使我厌烦,再就是那时搞哲学还是早了一点。在文科预备班我的第一 篇文章的题目是“什么是持续?”那时我已接触到柏格森。

  波伏瓦:在那以后,在你准备学位论文和通过教师资格会考的那几年, 你对哲学感兴趣吗?

  萨特:有兴趣。我写了一些受益于或者不如说“受害于”我的哲学知识 的作品。的确,我记得《亚美尼亚人埃尔》就包含着关于柏拉图山dòng的描写。 我觉得把这些搜集在一起进行描述是我应做的事。

  波伏瓦:这么说来,你对哲学也是感兴趣的,你写了一个很不一般的jīng 练的学位论文,一个非常透彻的关于想象的论文。

  萨特:当时德拉克鲁瓦对我说,“好吧,为我的丛书写一本关于想象的 书。”

  波伏瓦:你为什么同意写这个?当时你是那样专注于《恶心》和其它各 种文学创作计划之中。

  萨特:不写哲学不是绝对的。当时我认为写这篇东西可能对我有好处。 关于想象的书是同文学联系在一起的,因为艺术品有一个对想象的关系,再 就是,很早以前我就有了关于形象的思想,我想把它们弄清楚。

  波伏瓦:你也有关于偶然性的思想,这是哲学思想。我们刚认识时,你 对我说,“我想成为斯宾诺莎和司汤达。”这么说来你也有一种成为哲学家 的倾向了?

  萨特:是的,但是你看到,我选择了能为 20 世纪的头脑所理解的敏感 的人。对我说来,斯宾诺莎与其说是一个哲学家还不如说是一个人。我喜欢 他的哲学,但我尤其喜欢他这个人。现在使我感兴趣的倒是他的著作——这 是不同的。

  波伏瓦:有两本书《心理学和想象》和《想象心理学》。德拉克鲁瓦要 的是哪一本?

  萨特:《心理学和想象》。

  波伏瓦:它们之中包含着一种辩证关系吗?

  萨特:我记得我在写《心理学和想象》时就有了关于《想象心理学》的 思想。它们不是形成两个分离的部分,而是一部完整的作品,第一部分是《心 理学和想象》,第二部分是《想象心理学》。我给德拉克鲁瓦作为他的丛书 之一的,是第一部分。

  波伏瓦:你后来为什么又写了《存在与虚无》?

  萨特:这是在战争期间,我在奇怪的战争期间和在俘虏营中构思了这本 书。我是在那种年代写它的——你要么什么都不写,要么写些有根本意义的 东西。

  波伏瓦:关于虚无的思想在《想象心理学》中已有表示。你禁不住要深 入钻研。

  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我表达了我的根本思想。自从进哲学班以来, 我决定赞同实在论。在巴黎高师学哲学时,我彻底地反对唯心主义。我读一 年级和文科预备班这两年,在哲学上对我是十分重要的。在这之前,我完全 不知道哲学教师讲的是些什么。我进巴黎高师前两年,哲学搞得不错,那时 我已有一个思想——任何不能说明意识的理论想要如实地看待外在的客体, 都注定会失败。最后这种思想使我去了德国,那时人们对我说,胡塞尔和海 德格尔有一种如实地领悟实在的方式。

  波伏瓦:然后你对哲学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你在德国花了一年时间去透 彻研究胡塞尔的哲学并且去了解海德格尔的东西。

  萨特:我在德国的时间是这样安排的: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两点,是搞哲 学。然后吃点东西,五点左右返回,写《恶心》,就是说一部文学作品。

  波伏瓦:但在哲学班时就是如此,这很重要。我记得你读到菜维纳论胡 塞尔的书时十分惊慌,因为你对自己说,“噢,他已经发现了我的全部思想。” 由此看来,你的这些思想对你是至关重要的。

  萨特:是的,但我说他已经发现了它们,这是我弄错了。

  波伏瓦:你有某种直觉,你不希望别人在你之前也有它。因此你也指望 着哲学创作。当你生活在巴黎时,你变得更成熟一些了,你同尼赞谈到的, 或你自己考虑的成功的契机是什么?

  萨特:在我的那篇受尼采和瓦格纳之间关系启发的小说中,我把自己看 成是这样一个人,他将有阅历丰富的一生,在每一次悲剧性的结局之后,都 写一本将会出版的书。我想象一种罗曼蒂克的生活和一个天才,他直到死都 不被世人承认,但后来终于获得美名。这些东西是老套套了。我常让这个人 物在我面前浮起,梦想着将要对他发生的一切。重要的是,我已经在一个十 分合理的方式中预见了写作。我将写我的书,它们是些好书,我将让它们发 表——这就是我看问题的方式。尼赞出了一两本书后,我从《真理传奇》中 抽取了一部分给他。在《比菲尔》上发表了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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