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大儒_舒大刚/杨世文【完结】(195)

2019-03-10  作者|标签:舒大刚 杨世文

  《周易·系辞上》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和器是一对古老的哲学命题.它们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集客观唯心主义哲学之大成的朱熹认为:形而上和形而下,即道和器,是"破作两片"、截然割裂的.这里所谓"道",亦即理,就是规律、法则,"顺"则指有形有象、有情有状的具体事物;而道是"生物之本",器不过是"生物之具",道器的分别就是体用、本末、上下、虚实之分——"道器之间,分际甚明,不可乱也"(《文集·答huáng道夫书》).所以,在朱熹看来,道是第一性的,是物得以生成的根据、本原;道在器先,道本器末,道决定器.这种唯心主义的道器论在宋明理学中占居统治地位达数百年之久,从无异辞.对此,王夫之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批判,廓清迷雾,就道与器之间的关系作出了唯物主义的总结.他在《周易外传》中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统之乎一形",道和器乃是统一在"一形"之中的;"上下者,初无定界,从乎所拟议而施之谓也",形而上与形而下之间也不存在一个凝固不变的分界,它们之间的区别本来并且始终都是相对的,是人们观察事物、思考问题时因角度不同"从乎拟议而施"的,因此,"上下无殊畛,而道、器无易体,明矣."(卷5《系辞上》)王夫之还进一步指出:"天下唯器而已.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谓道之器也",由此推导出必然的结论:"无其器,则无其道"(同上).器是体,道是用,器为本,道为末;规律是从属于事物的,却不能说事物是"规律的"事物,"洪荒无揖让之道,唐虞无吊伐之道,……未有弓矢而无she道,未有车马而无御道",在证明"无其器则无其道","据器而道存,离器而道毁"(卷2),因此,"君子之道,尽夫器而已"(卷5).这就是说,充塞天下的只有具体事物(器)、规律(道)就存在于具体事物之中,离开具体事物,也就无所谓"道"了;只要"尽夫器",把具体事物认识研究透彻,"则道在其中",就可以掌握规律.通过以上论述,王夫之大致理清了道和器之间的关系:天下唯器,器体道用,道不离器,道在器中.他的这一认识远远高于前辈及同时学者,代表了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最高水平.

  王夫之所建立的哲学体系中包含着丰富的辩证法,他在一定的程度上做到了将朴素唯物主义与朴素辩证法相结合,从而将中国古代自老子以来的辩证法思想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峰.比如,他认为物质是不生不灭的,"未尝成,亦不可毁"(《正蒙注·太和篇》,下引同),一车薪之火,一烈已尽,而为焰、为烟、为烬,木者仍归木,水者仍归水,土者仍归土,特希微而人不见尔";所以,对于物质,只能"曰往来,曰屈伸,曰聚散,曰幽明,而不曰生灭","器"(物质)无所谓生,也无所谓灭,有的只是其存在形态的不同,即往来、屈伸、聚散、幽明等等变化;"生灭者,释氏之陋说也",佛家的这种说法是讲不通的、难以服人的,如果有灭,灭到哪里去了?"太极浑沦之内,何处为其翕受消归之府"?有生,那么"太虚之内亦何从得此无尽之储,以终古趋于灭而不匮耶?"王夫之还认为,一切事物都是运动变化、生生不已的.他说:"动为造化之权舆"(《正蒙注·大易篇》,下引同),运动为事物之始,"不动则不生,由屈而伸,动之机为生之始";而且,这种运动是绝对的,"夫天之生物,其化不息"(《尚书引义·大甲》),"若欲求其不动者以为泰,是终古而无一日也"(同上书《益稷》),静止则是相对的,而且,动与静对立统一,动静互涵,"静以居动,则动者不离乎静,动以动其静,则静者亦动而灵"(《正蒙注·大易篇》),"方动即静,方静旋动;静即合动,动不舍静"(《思问录外篇》).所以,王夫之认为运动不外乎"动动"和"静动"两种形态,静是"静动"而非"不动":"止而行之,动动也;行而止之,静亦动也,一也"(《正蒙注·太和篇》),由是而作出结论:"动静皆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王夫之的有关论述及结论是中国古代动静观的最高理论思维成果.在王夫之的哲学体系中,宇宙也在不断发展变化.他说:"天地之化日新.今日之风雷非昨日之风雷,是以知今日之日月非昨日之日月也"(《思问录外篇》),修正了张载的"日月之形,万古不变"的说法;并且认为这种发展是"新故相推,日生不滞"(《尚书引义·太甲》),是"荣枯相代而弥见其新"(《正蒙注·大易篇》),从而得出变化日新、"世益降,物益备"的发展观;并且由此引申,如果不顺应这一发展规律,"守其故物而不能自新,虽其未消,亦槁而死"(《思问录外篇》),这其实也是对明末腐败政治的沉痛总结.

  在哲学领域,王夫之还有许多观点都是富于创见的.他的《相宗络索》从唯识宗入手,对佛教唯心主义教义和虚无的人生态度进行了批判和彻底否定;他还对佛家的"能所"概念加以改造、阐发,辩证地论述了"能"(主观)、"所"(客观)间的关系,认为"因所以发能"、"能必副其所",为中国古代认识论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对老、庄学说,王夫之也有深刻的研究,"入其垒,袭其辎,bào其恃,而见其瑕"(《老子衍·序》),采取批判、改造的态度.在"知"和"行"的关系问题上,王夫之指出,朱熹的"知先行后"说是"先知以废行",王守仁的"知行合一"说是"销行以归知",击中了理学和心学的要害;他认为"行可兼知,而知不可兼行",qiáng调实践的重要性,明确提出"知也者,因以行为功",这一极为高明而jīng采的见解是过去的知行学说所难以企及的.他还痛斥宋明道学家的"惩忿"、"窒欲"、"灭情"等扭曲人性、伦理异化的谬论,主张天理即在人欲中,"随处见人欲,即随处见天理".这种思想对后人也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

  在经学方面,王夫之也别开生面,贡献超卓.其治经的主要特色是征实,他的儿子王放说:"府君自少喜从人间问四方事,至于江山险要、士马食货、典制沿革,皆极意研究;读史、读注疏,至于书志年表,考驳同异.人之所忽,必详慎搜间之,而更以见闻证之."(《姜斋公行述》)夫之为学的严谨态度和求实jīng神,于此可见.

  一部《周易》,数千年来众说纷坛,穿凿附会、纠结不清.王夫之的《周易稗疏》在很大程度上廓清了笼罩在《周易》上的重重迷雾,其"大旨不信陈抟之学,亦不信京房之术,于先天清图、纬书杂说,皆排之甚力,而亦不空谈玄妙附合老、庄之旨.故言必征实,事必切理,于近时说《易》诸家为最有根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下引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的《书经稗疏》针对宋人苏轼《东坡书传》和蔡沈《书集传》中的空疏玄虚之说,一一加以订正,"驳苏轼《传》及蔡《传》之失,则大抵辞有根据,不同游谈;虽醇疵疵互见,而可取者较多焉".

  《诗经稗疏》则考订草木鱼虫山川器服以及制度,"辨正名物训诂,以补《传》、《笺》诸说之遗,……皆确有依据,不为臆断";《chūn秋稗疏》致力于地理的考索,在许多地方弥补订正了杜预的阙失……清同治间,曾国藩刻《船山遗书》,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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