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气的极多,要算曹大家第一,曹大家是女人当中的孔夫子,《女诫》是女人最要紧念
的书。..
“又后序云:
华留芳女史看完了裘梅侣做的曹大家《女诫注释》,叹一口气说道,唉,我如今想
起中国的女子,真没有再比他可怜的了。..
“这仍然是古文里的格调,可见那时的白话是作者用古文想出之后又翻
作白话写出来的。
“第二,是态度的不同。现在我们作文的态度是一元的,就是无论对什
么人,作什么事,无论是著书或随便的写一张字条儿,一律都用白话。而以
前的态度则是二元的,不是凡文字都用白话写,只是为一般没有学识的平民
和工人才写白话的。因为那时候的目的是改造政治,如一切东西都用古文,
则一般人对报纸仍看不懂,对政府的命令也仍将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只
好用白话。但如写正经的文章或著书时,当然还是作古文的。因而我们可以
说,在那时候古文是为老爷用的,而白话是为听差用的。
“总之,那时候的白话是出自政治方面的需求,只是戊戌变法的馀波之
一,和后来的白话文可说是没有多大关系的。”(邓恭三纪录)
话虽如此,那时对于言文问题也有很高明的意见的,如huáng遵宪在光绪十
三年(一八八七)著《日本国志》,卷三十二《学术志二》记日本文字,末
云:
泰西论者谓五部洲中以中国文字为最古,学中国文字为最难,亦谓语言文字之不相
合也。然中国自虫鱼云鸟屡变其体,而后为隶书为草书,余乌知夫他日者不又变一字体为
愈趋于简愈趋于便者乎。自《凡将》《训纂》逮夫《广韵》《集韵》,增益之字积世愈多,
则文字出于后人创造者多矣,余又乌知夫他日者不见孽生之字为古所未见今所未闻者乎。
周秦以下文体屡变,逮夫近世,章疏移檄,告谕批判,明白晓畅,务期达意,其文体绝为
古人所无,若小说家言更有直用方言以笔之于书者,则语言文字几乎复合矣,余又乌知夫
他日者不更变一文体为适用于今通行于俗者乎。嗟乎,欲今天下之农工商贾妇女幼稚,皆
能通文字之用,其不得不于此求一简易之法哉。
就是《白话丛书》的编者裘廷梁在代序《论白话为维新之本》(戊戌七月)
中也有这样的话:
使古之君天下者崇白话而废文言,则吾huáng人聪明才力无他途以夺之,必且务为有用
之学,何至闇没如斯矣。吾不知夫古人之创造文字,将以便天下之人乎,抑以困天下之人
乎?人之求通文字,将驱遣之为我用乎,抑将穷志尽气受役于文字,以人为文字之奴隶乎?
且夫文字至无奇也,苍颉沮诵造字之人也,其功与造话同,而后人独视文字为至珍
贵之物,从而崇尚之者,是未知创造文字之旨也。今夫一大之为天也,山水土之为地也,
亦后之人踵事增华从而粉饰之耳,彼其造字之始本无jīng义,不过有事可指则指之,有形可
象则象之,象形指事之俱穷,则亦任意涂抹,qiáng名之曰某字某字,以代结绳之用而已。今
好古者不闻其尊绳也,而独尊文字,吾乌知其果何说。或曰,会意谐声非文字jīng义耶?曰,
会意谐声,便记认而已,何jīng义之有。中文也,西文也,横直不同而为用同。文言也,白
话也,繁简不同而为用同。只有迟速,更无jīng粗,必欲重此而轻彼,吾又乌知其何说也。
且夫文言之美非真美也,汉以前书曰群经曰诸子曰传记,其为言也必先有所以为言
者存,今虽以白活代之,质gān具存,不损其美。汉后说理记事之书,去其肤浅,删其繁复,
可存者百不一二,此外汗牛充栋,效颦以为工,学步以为巧,调朱傅粉以为妍,使以白话
译之,外美既去,陋质悉呈,好古之士将骇而走耳。
又有云:“故曰,辞达而已矣。后人不明斯义,必取古人言语与今人不
相肖者而摹仿之,于是文与言判然为二,一人之身而手口异国,实为二千年
来文字一大厄。”huáng氏云:
“居今之日读古人书,徒以父兄师长递相传授,童而习焉,不知其艰,
苟迹其异同之故,其与异国之人进象胥舌人而后通其言辞者,相去能几何
哉。”二者意思相似,都说得很通达,“手口异国”一语更很得要领,这种
态度颇有点近于一元化的了,但是这总是极少数,在那时办白话报等的人大
都只注重政治上的效用也是事实,而且无论理论如何写出来的白话文还不能
够造成文艺作品,也未曾明白地有此种企图。十二年后即宣统庚戌(一九一
0)在东京的旧《民报》社员编刊一种《教育今语杂志》,于“共和纪元二
千七百五十一年”一月创刊,共出了六册,内容于社说外分中国文字学、群
经学、诸子学、历史学、地理学、教育学等七门,用白话讲述,目的在于行
销南洋各地,宣传排满,如发刊缘起中所说,“期邦人诸友发思古之幽情,
勉为炎huáng之肖子焉。”撰稿者有章太炎、陶焕卿、钱德潜诸人。那时钱君还
不叫作“玄同”,只单名一个“夏”字,取其为“中国人也”的意思,在《今
语杂志》中署名“浑然”,撰过两篇关于文字学的文章,第一册里有一篇《共
和纪年说》,主张用周召共和来做中国纪年,也是他所写的。今抄录一节,
可以见当时的文体与论调:
还有那外国人打进来,灭了我国,自称皇帝,像那元朝的样子,我们中国人倘然还
有一口气没有绝,总不应该扁扁服服,做他的奴隶牛马,自称大元国的百姓。他的国号纪
年不但和我们不相gān,并且是我们所绝不应该承认他的。但是从宋帝赵昺赴海以后,天完
帝徐寿辉起义以前,这七十一年中间中国竟没有皇帝,到这种时候用皇帝来纪年的竟没有
法子想了,就是真讲爱国保种的也止好老老面皮用元朝来纪年了。你们想,中国史上用外
国人纪年,道理上怎么讲得过去,况且中国没有皇帝可纪元的时候还不止宋和天完间的七
十一年么?
那时的作者自然也是意不在文,因为目的还是教育以及政治的,其用白话乃
是一种手段,引渡读者由浅入深以进于古学之堂奥者也。
民国六年以至八年文学革命的风cháo勃兴,渐以奠定新文学的基础,白话
被认为国语了,文学是应当“国语的”了,评论小说诗戏曲都发达起来了,
这是很热闹的一个时代,但是白话文自身的生长却还很有限,而且也还没有
独立的这种品类,虽然在《新青年》等杂志上所谓随感录的小文字已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