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蝉鸣+小剧场+番外 by:viburnum【完结】(8)

2019-01-18  作者|标签:viburnum

遇上你,我才觉得,好像活着不活着,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我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被汤路遥打断了。终于被他打断了。

“你别这么说。”他皱着眉,恨铁不成钢似的摇头,“你比我强。”

“哪儿比你强了?”我苦笑,“你用得着每三个月就查一次得没得花柳病吗?”

触电一样的眼神持续了几秒钟,汤路遥叹了口气。

“你用得着为儿子的学费发愁吗?”

“你……”

“我爷爷是清官,清到什么都没留下,我爸下海失败,他从生意场逃出来的时候,家里快要什么都没有了。这些你都知道。”

是,我知道这些,就是因为这些,我才无耻的笑谈一样的说要养着你。这又构成了一条伤害。

“后来我结婚,喜事儿还是我大伯给操办的。再后来我离婚,汤骐他妈……我把什么都给她了,就为了换个儿子给我留下。可

我没有一天不觉得自己欠儿子的。同学里,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有随身听,最后一个买手机,最后一个换电脑的。你看见我开

的车了,那是单位的,我临时借出来接一趟儿子,又得跟头儿赔半天笑脸。我不愿意这么过日子,可……不这么过,我还能怎

么过?”

“你……孩子都那么大了,你不能让他自己坐车回去啊。”我愣了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路上出危险怎么办?现在社会治安……”

“哎哟我操……”低下头抹了把脸,我觉得自己没话可说了。

“我想让汤骐多享受点儿,想让我们俩都多享受点儿,可那都不是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事儿。他今儿说爸我想这样,明儿说

爸我想那样,他每次一说想要什么我就心惊胆颤……”

“你就不能干脆说不给?!”我有点儿急了,似乎被他顺理成章带入了距离最初的话题很远的套路里。

“不给?”他笑了,笑容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骄傲,我这才理解,那骄傲是硬装出来的,“不给,你不觉得欠的更多?”

“要是我,绝不那么觉得,我养儿子,儿子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谁欠谁啊?他欠我才对吧!”

“那是因为你没有孩子。”用无奈的眼神面对着我,汤路遥继续着浅淡的笑,“小时候,他听话极了,这些年,我觉得他脾气

越来越像他妈。我快应付不过来了。”

“那就干脆让他自谋生路。”

“啊?”

“王朕十九岁就‘天才设计师’了知道吗,他这些年给家里的钱不计其数,那都是他凭本事自谋生路来的,他行,凭什么你儿

子就……”

“汤骐不是王朕,他不是天才!”有几分焦躁的说着,汤路遥两手微微攥了拳头,“他遗传的是我的头脑,一般得很,能到现

在这样已经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了!”

“你……你别激动啊……”我不知道是该笑着安抚,还是该惊讶着退缩,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也许原本不该跟我说的私事,我

感觉自己格外的消化不了。他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低垂下睫毛,他沉默了好半天,才最终苦笑着又一声轻叹。

“不好意思,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闲话的……可不知怎么了,大概是……一看见你,就失控了吧……真的,全都失控了。全

都乱了……”

第六章

再次被我握住手的时候,汤路遥没有挣脱。

他就只是低着头,好像忍辱负重一样发出一声有点儿悲凉的笑声来。

悲凉到让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是趁火打劫。

“别想那么多了,你谁的都不欠。”终于抬起手,很轻很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彻底收起了所有期待一样的目光。

我不敢从他身上奢求什么更多了,如果说之前的波动纯属重逢之后傻×一样的亢奋,那现在,这股子劲儿差不多该过去了。

何必呢。

又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大起大落,真的是大起大落,情绪上的动荡都藏在波澜不惊之下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儿,想必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领悟。人

类有多虚伪有多假,隐藏欲望和渴求就有多容易。可能我还真得庆幸了,因为我心里觉得疼,觉得别扭,所以,也许我还真没

虚伪做作到不可救药吧。

那天,又呆了一会儿,汤路遥说他要走了。

我没阻拦,也没送他,他不让。

好吧,不让就不让。你走你的,我留我的,只是,只是……

“回头找个机会,正儿八经聚聚吧,吃个饭什么的。”站在门口,我这么问他。

“北京饭店还是香格里拉?”他笑着问我。问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想要是想当年的我,一定会抬起手来捏他鼻梁或者揉他头发,大大咧咧牛逼哄哄的说句“你还知道香格里拉呐~?”

可现在,我能做的,只是撇撇嘴抬一下眉梢,告诉他,我去不起这些地方了。

“咖啡屋生意做得有起色之前,我还真不敢奢侈了。咱俩就找个家常菜馆儿吧,离你家近点儿的。”抓了抓头发,我提议。

“好。”他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成,反正电话也留了。”

“嗯。”

短短的一段沉默之后,汤路遥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突然觉得他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一样。就那么消失在尘凡里,像是要进入一个

我摸不到的轮回。收回视线,又像是一切都没变,胡同对过儿街坊种的茑萝从院墙里头攀援出来,丝丝缕缕挂在灰砖墙上,开

着细小却醒目的五角星形状的红花。土黄色的蝴蝶飞过,晃晃悠悠落在我门旁的冬青树叶子上。时间都停止了,世上只剩了我

一个人不明所以不懂发生了什么。

“三叔~这客人问老前门那套铁盒卡片有没有单卖的。”叶一洁从屋里喊我。

如梦方醒走回去,我冲着那又管我叫三叔的小子比划了一个“枪毙你”的手势,便只顾着提起精神招呼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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