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才迭出，倒是不分大江南北，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句话出自薛昭之口，那话语兜了好几个圈子，实在是意有所指，但这傀儡是生便长着这样一副慈眉善目的面貌，那想法也直来直去，一旦进了关隘，当真是一头雾水。
只是陪着笑：“那是那是，姑娘说的对，无论是那天上飞鸟，还是池底鱼虫，但能语的，他们便没有模仿不来的，能被姑娘夸奖，也是他们的福分。”
哪知薛昭话锋一转，便是道：“这次突袭，要说你们没有卫绾的指使，我是万万不信的，事已至此，我也再难回头，若不将话讲开了，我也不想鱼死网破。”
对方愣了下，倒是往那城中多看两眼，然后才道：“姑娘说的可是卫城主？这可是大误会了，我是奉命送姑娘去中原，这事儿，可是与我不相干的。”
薛昭有点不明白了，然则气极反笑：“你说不相干？怎会不相干，你可是到了这武威城下，可是装作被月氏人所追，可是骗了人开城，可是酿下了这般祸事的祸首之一？”
一连几个可是，可谓是咄咄逼人。但该是慈眉善目的人，不是作壁上观的，那就是过路归客，什么都难放在心上的。
“我不知姑娘是觉得在下做错了什么，人家给了银子，差我做事，我既然接了这差事，只要不触及律法，又有什么不对的。那些人是卫城主的人不假，可我也是土生土长的敦煌人，为家乡计，人家也只是趁了我的东风，若要真的说我做错了什么，那也是这深夜无歇，碍了姑娘安眠，若是姑娘觉得这城中实在血腥，就在这城外安顿，我也可燃了篝火，可不要那些个野狼惊扰了姑娘。”
那最后一拱手，竟是先行撕破了脸皮。
薛昭哑然。什么慈眉善目，左不过尖嘴猴腮，不到关键时候，显不出原形。她还欲要说些什么。然则对方又先行开口了：“我知姑娘是中原人，所以一路上多有礼遇，但我商队里的那些人，有不少是受过朝廷兵灾遗祸的。既然已经是与我们一道，要说此事与姑娘无关，他们也是不信的，与其做叛了中原的女干细，倒不如做个本就不存于世的快活神仙，反正这天大地大，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除了这脊梁怕被人戳得疼了，又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这是卫绾的打算？是他要你与我说的？还是你胡思乱想，偏想来诓骗我的？”薛昭脸带狐疑地连退几步，心底却早已是一片冰凉。
所以就算是被选作傀儡，那好歹也是有几分口舌之能的，这头目面上还是笑意，但薛昭却仿佛能从其那一张面皮上看见无数细长的血流渗出，视线渐渐模糊，额有冷汗，她知是她这病根未除，这番又是复发了，可她还是要硬撑着。
对方的脸在薛昭的面前是晃了好久，最终两片嘴唇上下相触，汇出一句话来：“城主大人说，若是私心，他并不想放姑娘离开，他之爱姑娘，从来不弱于人。”
这话与她先前所自言自语的，如出一辙。这种心有灵犀，在如今，只是痛处罢了。不是说好的不喜欢么？这番又承认了。这又算的是什么？薛昭一手放在脖颈后部，为自己正了正骨，硬生生地是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笑了：“散播谣言总是要有个过程的，你们走走停停，而我不分昼夜，请拭目以待，是我先到京中，还是你们先到。”
由于方才拉开了距离，薛昭施了轻功，一转眼就是在了十数丈开外，再要仔细去看她，人已是翩远而去了。头目伸了手，拦住了那些将要弯弓- she -箭的人：“身为棋子，万不可行差踏错，指示已了，莫要多事。”
薛昭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追她。她内力充足，只是使轻功，那一日一夜的奔途，总也无妨的。大漠多刀客，她先是以为那人也是赶路，却不曾想，如同是个牛皮糖一般，那天将明了，还跟在她身后。约莫是这晚她实在是气急了，也是许久之后才回想起来，她阿爹阿娘与她的书信，可不就是一个刀客所留的么？
她终是停了脚步。
那刀客一追上她，便是道：“小小姐，你怎的还要往那敦煌去？”
这称呼，应是母亲那边的人了。是的，她从武威一路过来，那去往的方向却是敦煌的，这心思一被人道破，自己也是恍然，她原本是没有这样想法的，怪只怪，脚是自己的，可是并不听自己的话。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一路上都跟着我，难不成你先前也在那武威么？”
薛昭她，并不想详述这种自相矛盾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晚了。我得说我很难过，今晚一直在送人头……忘了开流量了。我是猪队友……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刀客并没有如何思索，张口便是答道：“小姐有命，必要护得小小姐的安全，在下自在那客栈得知了小小姐的消息后，便是在暗地潜伏，以备万全。”
“你倒是有心。”这天气乍暖还寒的，那雪飘飘地落进沙里，积的多了，也是盛景，脚踩上去，嘎吱嘎吱地直响。薛昭看着刀客将身后背负的斗笠摘下来递给她，当下也不推拒，接了戴在头上，感觉视线往下压了压，那悬起的一颗心才有放松的迹象。
毕竟是眼不见为净。
刀客又言：“还是方才那句话，小小姐，怎的还要往那敦煌去？”
薛昭敛了眼看这刀客，轻出一语：“我倒是想问你，我要往那敦煌，你竟是不许了？”意思是模棱两可，说她天真无邪，对那武威发生的诸事都不解，还是老谋深算，只是试探。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