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江山 作者:沧海惊鸿(下)【完结】(84)

2019-03-20  作者|标签:沧海惊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而她在绍州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对于属下的合理安排、对于人心的安抚, 还是后来成功地拔除丁奉这枚钉子, 并将其顺利密押回京……这些无不证明着她半事的能力实属上佳。

  这样的好苗子,不着力培养亲近,又培养亲近哪一个呢?

  元幼祺是极想封赏元君舒的, 然而她有自己不得不的考量。

  若元君舒是她的亲妹妹,或是亲侄女, 恐怕她就不会犹豫了。因为首先存着的, 是血缘, 血缘上的亲近,加上能力卓著,这叫做锦上添花。

  然而,元君舒与她的亲缘还隔着一层,这让她先想到的, 是这孩子会不会恃宠而骄,成为第二个元令懿。

  想到元令懿,元幼祺便觉得心中不好受。

  昨日,元令懿自宗正寺领罢了罚,入宫来谢罪,并请皇帝成全,要为坤道出家修行。

  元幼祺浑没想到她经过了那件事后,心灰意冷若斯,方明白宁王在此之前向自己透出的意思并非空- xue -来风。

  大魏崇道,历朝的公主也有那么几位无心红尘,着意于修行之事的。这在世家亦有先例。

  然而,想到自己的亲妹妹才不满双十年华,竟就看破红尘了,元幼祺心疼之余,更存着深深的自责: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她的揠苗助长和对元令懿不伦情感的忽略,造就了元令懿的今日。

  元令懿是她倾注了心血教养长大的,她本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将来承继江山,却不料世事难测,竟是这样的结果。

  元幼祺自然不想允许元令懿的请求,却又担心她走了极端,只得暂允她在府中修行,三年之后再作决定。

  三年之后,元令懿就十八岁了,想来她对于在自己的人生,会有一个合理的设想了吧?元幼祺想。

  元令懿的事,让元幼祺生了心碍,更担心元君舒也被恩宠过多,而失了本心,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她于是将封亲王的念头丢在了脑后,只聊家常一般问了元君舒此次绍州之行的见闻,听元君舒提及绍州盐务的时候暗暗留心,而元君舒言语之中透出的忧虑,亦让元幼祺觉得,大魏的盐务,当真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

  “君舒可还记得你奉朕旨意离京之前,朕答应你的事?”元幼祺问道。

  元君舒一怔,那么重要的事,怎会忘记?

  她喉间紧了紧,意识到皇帝接下来可能要说什么了。

  只见元幼祺微微一笑,道:“你的差事办得朕很满意,朕自然该践行当初许你的事。”

  接着又道:“其实朕早就替你想好了一个表字。你既为嫡长,朕便赐你表字为‘孟宗’吧!你意下如何?”

  元君舒闻言,登时一愣。

  表字与本名都是相呼应关联的。她本名“君舒”,皇帝又赐她“孟宗”的表字,君舒,孟宗……

  元君舒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诗经·大雅》中颂扬公刘的那首诗里的句子“君之宗之”吗!

  公刘乃周文王的先祖,是周族著名的贤明领袖。陛下要她如公刘那般“君之宗之”,也就是要她做族中的君王、做族中的首领,这、这不就是意味着……

  之前在大牢中不敢深想的念头,此刻就在她的眼前朝着她招手示意,而陛下还问她“意下如何”!

  元君舒的心脏狂跳若鼓,忘记了此刻该有的反应。

  她的意外和惊讶全在元幼祺的意料之内,而她没有先趴下谢恩的举动,让元幼祺更加相信她尚存有赤子之心。一个有血有肉、懂得情义为何物,又不失务实与能为的继承人,才是元幼祺看中的继承人。

  天子也是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偶像。天子若是失了身为人该有血肉之情,失了对天下、对百姓的悲悯之情,那将是很可怕的事,穷兵黩武、刚愎自用迟早会发生在这样的天子身上,绝非大魏之福。

  元幼祺于是温和笑道:“朕是你的长辈,你父亲不在了,朕膝下无子,当你自家女儿一般赐你表字。朕的苦心,你当明白!”

  听到父亲被提及,元君舒一时鼻腔泛酸。她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为自己奋争光明,已经多久,没有一个长辈这样对待自己了?而有生以来,自母亲过世,也只有父亲一人真真正正地关心自己。

  可她是女子,即便父亲再疼爱,她也没有资格如男子一般,在及冠之年得到长辈赐予的表字。

  “臣……臣……”元君舒语声哽咽。

  她想要谢恩,想要在马车上侧过身去,向元幼祺行礼谢恩,被元幼祺一把拉住,“没有外人,唤朕叔父即可,不要这些虚礼数。”

  元君舒愣怔抬头,红着眼圈,难以置信地盯着元幼祺的脸。

  当年,若自己是男儿身,若自己与顾蘅能够喜结连理,此刻孩儿是不是比元君舒也小不了几岁?

  想到那个被假设出来的孩儿,长相可能集合了自己与顾蘅的特质,元幼祺喟叹不已。

  世间事从来不是假设出来的,老天让她重又见到阿蘅,拥有了阿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元幼祺于是朝元君舒笑笑,拉她起身,仍坐在自己的身边,温言与她叙话。

  有些话不必挑明,元君舒如果够聪明,接下来就该知道如何作为、如何努力。

  自刑部大牢回宫后的第二日,元幼祺又病倒了。

  这次的病,倒不似上次那般急症,又是吐血又是高烧的;反而像是一次彻底的宣泄,将身体里攒了几十年的积火一气儿泄了出来。

  对于这场病,元幼祺的态度很淡定。她并没有担忧自己的身体,以及可能带来的震动,而是从从容容地命唐喜去前朝宣旨,说龙体微恙,辍朝两日。从容得仿佛已经笃定两日之后,自己必然病愈似的。

  连来请脉的连襄都对皇帝的病症啧啧称奇,只下了些泻火的方子,便不多担心了。

  元幼祺自己是清楚的,丁奉落网,使得当年与近日的事都尘埃落定,这是其一。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了结了丁奉和丁氏,昔年她的娘亲顾敬言的冤仇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清算干净,她心底里的那份对于娘亲的愧疚,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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