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二) by:陈小菜【完结】(16)

2019-01-18  作者|标签:陈小菜

尹知夏听而不闻,低头阅览卷宗去了。

齐无伤一行抵京,最欢喜莫过齐和沣,宸京城内的烽静王府早着人打理得整洁精丽,奴仆摆设无处不细致入微,当晚又设宴于治平宫,连有恙在身梁国公陶若朴都早早赶到端坐静候。

齐无伤却不慌不忙,先在王府中安置下来,又在温泉水池里痛痛快快泡了个澡,消乏解疲,直到宫中有大太监笑眯眯的过府来“引路”,方换了一身世子袍服,却不坐轿,骑着皇帝御赐的紫缰白马纵驰入宫。

治平宫早已冠冕满座绮罗遍地,极尽铺排奢糜,两排高烧红烛映得殿内春色盈盈,四处供着的梅花娇姿妩媚,一错眼都以为是桃花绚烂。

第五十一章

齐无伤大步进殿,神采飞扬。

齐和沣率先亲热的笑道:“世子可算是到了!”

陶若朴等更是起身相迎。

但见齐无伤今日打扮分外出众,杏色锦袍上五爪金龙跃跃欲飞,是纯金捻作细丝绣出,束发金冠上镶嵌一粒鸽子蛋大小的明珠,浑圆纯净蕴蕴温润,比之戎装时,愈显俊朗华贵,更多了一份倚马骄纵的意态。

兵部左侍郎李骥,曾追随烽静王征战多年,有同袍旧属之情,当即排众而出,又笑又慨叹:“雍凉宸京千里迢迢,多年不曾拜见王爷与世子,今日得见世子,不得不让人想起王爷年少之时,雄姿英发如出一辙啊!”

齐无伤笑着一拱手:“见过李世叔。”

上前叩拜皇帝,齐和沣却亲自扶起:“你我手足至亲,无需多礼,快坐快坐!”

齐无伤便顺势在他右手边的长案后坐下,抬眼一瞧,对面坐的正是陶若朴。

陶若朴四十出头年纪,白面微须面容清雅,大有儒将之风,齐无伤含笑行礼:“见过国公大人。”

陶若朴举杯,甚是温和,道:“无伤此番来京,多盘桓数日,咱们也好多叙一阵儿。”

齐无伤朗声笑道:“自该如此,国公大人兵法出众,正要多多请教。”

齐和沣这一席安排得破具心思,席间重臣以兵部居多,更有各部雍凉军的拥趸亲近,大家枝枝蔓蔓都有些来往交道,场面很快就热闹了起来,齐无伤言谈磊落豪迈,众人纷纷赞叹簇拥,齐无伤便一一笑纳频频举杯。

待歌舞上场助兴时,大家已喝得十分欢畅自在。

侍立齐无伤身边斟酒的侍女异常美貌,戴着对猫眼耳坠,柔和烛光下,但见碧莹莹的绿光一闪一闪,神秘瑰丽,衬着乌黑云鬓洁白颈子,分外诱人。

齐无伤酒意上涌,一时心动,便笑道:“你坐下,坐我身边。”

那侍女脸上腾起两团红云,又喜又羞,烽静王世子素来就是少女们口中梦里的常客,他既出言相挑,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齐无伤伸手摸了摸她耳朵上的猫眼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垂首答道:“奴婢叫做胭脂。”

齐无伤端起酒杯笑道:“胭脂么?难怪你脸色这般鲜妍。”

众人见了,都大觉有趣,只觉世子风流可喜,连齐和沣都抚掌大笑。

宸京贵族多有侍妾通房,齐无伤却只得一个世子妃,这胭脂若真被瞧上,倒是个飞上枝头的大好良机。

齐和沣静观他二人眉眼传意,眸光闪动,笑道:“胭脂是朕龙潜于恭王府时的旧人,甚是机灵聪慧,无伤若瞧上了带走便是,只是不可欺负轻慢于她。”

一旁诸臣自是知情识趣,起哄道:“皇上亲赐佳人,世子殿下还不多喝几杯谢恩酒?”

齐无伤却只顾看着胭脂的耳垂,道:“皇上舍得?”

齐和沣放声大笑:“只要你喜欢,莫说一个胭脂,便是全天下的珍宝,朕也双手奉送!”

陶若朴举杯道:“恭贺世子得一添香红袖。”

齐无伤只笑不语,悠然喝尽了杯中酒,却道:“多谢皇上美意,不过我瞧上的……不是胭脂,而是胭脂姑娘的一对耳坠。”

此言轻薄骄奢,在场诸人神情均有些不自然,胭脂更是容色惨变泪盈于睫。

齐和沣微微一怔,却眉展目弯,更显开怀舒畅:“也是,胭脂蒲柳之姿,哪配伺候朕的兄弟骠骑大将军?也罢,朕自罚一杯!”

说罢招来贴身太监兆义,低声吩咐了几句,胭脂便被拉了下去。

殿中一曲采云仙队舞毕,齐无伤起身告辞:“臣弟一路日夜兼程,实在疲累不堪,再喝下去恐怕要丢人现眼,还是先行回府。”

齐和沣颔首:“宴饮至此,也该尽兴了,今日就散了吧……无伤明日再来宫中,陪朕说说话。”

令兆义送世子出宫,却独留下了陶若朴。

兆义躬身送齐无伤到章懿门,分手之际,又捧出一只锦盒:“世子殿下,这是皇上特意赠与您的。”

齐无伤大大咧咧的当面打开,不觉一愣,随即目中掠过一丝冷厉。

锦盒中铺着大红丝缎,上面躺着一对白生生的耳朵,耳垂上的猫眼耳坠碧光依旧,却有几分鬼气森森的妖异。

兆义低眉垂目:“皇上说,世子殿下喜欢什么,他便给您什么,皇上还说,自家兄弟凋零,所幸还有您,私底下,您叫皇上一声三哥亦不为过。”

齐无伤啪的合上盒盖,淡淡道:“知道了。”

看了兆义一眼,又道:“雍凉军系姓的是齐,雍凉与大靖宫休戚相关实为一体,三哥视我为手足,我视三哥为至亲,三哥既已继位,就是大宁的正统至尊。”

兆义点头不迭:“是是!殿下金玉之言,奴婢定然一字不差的禀知皇上!”

治平宫灯火辉煌,却只剩了齐和沣与陶若朴二人对面而坐。

宴残酒冷,夜深寒重,齐和沣年轻的脸上却一派洋洋喜色。

陶若朴微笑道:“世子今晚颇为无礼,皇上却很高兴?”

齐和沣道:“他若谨小慎微执礼无缺,我倒不能放心安寝了。”

说着自斟一杯桂花酿,一饮而尽,忍不住道:“舅父,无伤若对我继位心存不满或是另有打算,怎敢进京朝拜却先归私邸?更在进京路途中作下杀人焚尸的大案?就不怕我借机对他雍凉一系动手?他是无拘无束惯了的野性子,如果在我面前若一反常态,恪守君臣之道循规蹈矩,我反而要提防他心怀险意了……”

陶若朴微笑,半晌道:“王翦伐楚时,行军途中不忘五请田宅,以释君疑以安君心,如今齐无伤嚣张跋扈甚至仗势伤命,看似风马牛不相及,骨子里却殊途而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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