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转头对他笑笑，鼻尖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落了墨上去，比白天的那一点大得多。
“趴着不累。”他脆生生地说。
“可这样是练不好字的，写字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悬腕，手不能抖。很多人为了练好字，还会在手腕悬上沙袋一类的练呢。”男人说。
少年嘴巴微张，有些吃惊地看过去：“原来要这么辛苦的吗？”
男人笑了笑：“想做好一件事，不吃苦怎么行？”
少年的嘴微微嘟了起来：“可是好辛苦哎，不会累吗？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要是换了别人说这话，云九卿定然会斥责对方没出息，还没开始学就要想着偷懒，一事无成，难成大器。
可换了是小清，男人想起白天看到的他手上的那几道疤，却只有心疼。
“觉得辛苦就不要练了，有哥哥在，不会让你不开心的。”他说，伸手要接过对方手中的笔。
少年却把手缩了回去，抽抽鼻子：“不行，我是来帮哥哥忙的，不能拖哥哥后腿，更不能让哥哥照顾一辈子。”
说着他抿了抿嘴唇，抱着那沓子宣纸噔噔噔地换到了高桌子上，板着小脸继续写。
可惜决心下得很好，现实却很教做人。
软塌塌的字写出来，和白日里一样难看。
“哥哥，为什么我的手抖得不行？”少年像盯仇人一样盯着刚刚写出来的字，怎么看怎么觉得丑。
他下意识地伸手揉揉鼻子。
本来就黑乎乎的小鼻头更黑了。
仔细看看，才发现少年的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染了一大片墨水而不自知。
云九卿从旁边拿过一条毛巾打s-hi，把他的鼻子小心地擦拭干净，没有碰到他的肌肤。
少年扎着两手，乖乖地让他擦。
擦干净后，男人把毛巾放到一边，这才说：“可能是你刚学习悬空写，还不怎么习惯，也有可能是你握笔太用力了，自己试着调整一下看看。”
“哥哥的字写得那么好，练了多久啊？”
“我的字是同师父学的，”男人说，“我习武的同时就开始习字了。写字和练武差不多，都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
少年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又练了一会儿，云九卿看看差不多，开口道：“小清，欲速则不达。就到这里吧，你该去睡了。睡太少长不高哦。”
少年一鼓嘴：“梅香说，不喝n_ai才会长不高。”说着冲男人做个鬼脸，去洗手洗脸。
云九卿把他桌面上的东西收拾整齐，转头看少年往床上冲。这小家伙脸上的水珠只是胡乱抹了几下，还有几滴顺着小巧的下颌往下滴。
“过来擦干。”
“等下就干了！”少年说着，嗖地钻进了被子里，动作别提多利索。
男人无奈地笑笑，拿着毛巾过去帮他把脸擦干，这才起身要离开。
少年探出个头看他：“哥哥你还不睡吗？”
“还有几页书没看完，小清先睡吧。”
听了他的话，少年脸上现出懊恼的神情：“都是我耽误了哥哥，不然哥哥也不会这么晚不睡。”
“和你没关系，刚刚是我看书看累了，就来看看你。”
“真的？那就好。”露出的小脑袋放心了，乖乖躺到枕头上，闭上眼睛。
云九卿看了看他：“好好休息。”
“哥哥你不会一夜不睡吧？”男人就要出去的时候，后面传来了问话声。
“不会。”
“哦。”
第二天温清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荡荡，那床空着的被子冰冷，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看到没？没回来过。”系统提醒他，有点发愁。
现在面儿都见不着，该怎么把上将大人唤醒呢？
“他要是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昨天晚上也不至于刻意回来一次，”温清说，“而且现在他回不回来我不那么关心，只要让我把魔气弄过来就行。”
“人都见不着，怎么弄？”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总有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九卿照例似有若无地躲着少年，少年却好像根本没察觉到一样，有什么开心事就立刻噔噔噔地跑去找他。
看着少年璀璨如落满星光的眼睛，男人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不经意间就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一个多月之后，云九卿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这么下去。
他喜欢小清，把他当弟弟，就不能眼睁睁任由他去死。眼看着母亲对两人间如同亲兄弟般的深情厚谊非常满意，他更是心中警铃大作。
他可从来没忘了，母亲是要让小清替他去死的。
尤其在他向母亲坦白他的清醒并非是由于自己痊愈之后。
其实小清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男孩子，只想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没有雄心大志，更没想过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
这就是个好吃还爱躲懒的最普通不过的少年。
他却唯独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