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木成林 作者:毛厚【完结】(54)

2019-01-19  作者|标签:毛厚 重生 现代架空

  路上吹了点冷风,夏为感觉有些头晕,抱着胳膊缩成一团。

  一个女护士从他面前快步走过,半晌,又退回来,指着他问:“你哪个病房的?怎么跑出来了?”

  夏为左右一看,两边都没人:“我?”

  女护士“啧”了一声,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快回病房去,别乱跑。”

  夏为这才发现自己在流鼻血,忙接过纸巾堵住鼻子,用浓重的鼻音道:“谢谢,不过我不是病人。”

  等他止住血,女护士还立在原地,神色带了一丝疑惑:“你经常鼻出血吗?”

  夏为点点头:“没事,习惯了。”

  “找时间去检查一下吧。”女护士盯着他,似是有话要说,最后只委婉道,“望闻问切,你脸色就不太像正常人。”

  夏为被她说得一愣,轻轻笑出来:“谢谢你,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等人已经走远了,夏为拿掉鼻间的纸巾,望着上面的血迹发了很久的呆。最后,他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

  输液室里,两个西装革履的办事员还在和杨亦遵商量工作。夏为百无聊赖地靠着墙打盹,偶然感觉到一道视线,睁眼一看,走廊末端,有个小女孩正好奇地打量他。

  这小姑娘不大,也就五六岁的模样,手上打着石膏,可怜兮兮地吊在胸前,应该是才哭过一场,眼眶红红的。

  夏为友好地对她笑了一下。

  那小姑娘见状,立刻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了,用完好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他:“哥哥,请你吃。”

  夏为被她逗乐了:“哥哥不吃。”

  见小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糖果上,夏为扫了眼她骨折的胳膊,猜出了她的意图:“想吃是吗?我帮你剥?”

  小女孩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孩子总是最容易满足的了,一根棒棒糖就能让他们立刻从委屈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小姑娘爬上长椅,与夏为并肩而坐,从门缝看见房间里同样吊着胳膊的杨亦遵,指着问:“哥哥,那个哥哥几岁了?”

  “他……”夏为侧头看了眼,“他三十岁十个月零七天。”说完,又坏心眼地补充说,“你可以叫他叔叔了。”

  小姑娘摇头,并不赞同:“他好帅的呀,是欧巴。”

  现在的小朋友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小姑娘说完,掰着还能动的几根手指数了数,宣布道:“那我还有二十五年骨折。”

  夏为这回没听懂:“为什么呢?”

  “我今天五岁呀,欧巴三十岁,”小姑娘很认真把指头掰给夏为看,“三十减五等于二十五,这是我老师教我的。”

  夏为懂了,这小姑娘大约以为骨折和换牙一样,到了年纪就要来一次。

  “那个哥哥没有骨折,他是受了外伤,而且,不是每个人到了三十岁都会骨折的,你要是小心的话,以后就都不会骨折了。”见小姑娘一脸迷茫,夏为轻轻笑了,“你们班的小朋友都像你一样骨折过吗?”

  这么一说,小姑娘就明白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又好奇地问:“那哥哥,有人会一辈子都不骨折吗?”

  这小孩,居然还知道“一辈子”这个词。

  “当然有。”

  “那你骨折过吗?”

  夏为看着她很久,才说:“没有,叔叔从来没有骨折过。”

  “是哥哥。”小姑娘纠正他。

  “圆圆!”不远处,有个年轻女人吼了句。

  小姑娘连忙把吃了一半的棒棒糖藏进裤兜里,急匆匆地爬下长椅,朝女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别跟陌生人说话,妈妈教你多少次了……”那女人警惕地瞥了眼夏为,抱着小姑娘走了。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两位办事员带着文件先后走出,杨亦遵按了按眉心,抬头与夏为对上视线,沉声道:“进来吧。”

  “人是我打的,微博也是我发的,你罚我吧。”夏为开门见山道。

  杨亦遵听见这话,竟然笑了一下:“这时候倒是坦诚。”

  夏为低头没说话。

  “手怎么了?”

  “他挠的,不深,过两天就好了。”

  杨亦遵轻叹:“剧组会放一周假,回去好好养着,不要影响拍戏。”

  夏为点头。

  “故意伤人,对错你自己心里有数,都是成年人,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扣你一半的片酬作为律师费,能接受?”

  “能。”夏为微微怔愣,见杨亦遵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不禁问,“就这样?”

  “别的事情不用你管。”

  “可是,电影应该没有办法继续拍了。”事情闹成这样,夏为以为杨亦遵会直接和他解约,换主角重拍。

  杨亦遵瞥了他一眼:“我会解决,你拍好你的部分就行。”

  说到这里,杨亦遵又道:“这件事,我虽然能帮你压下来,但是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是傻子,将来你一旦走红,这些黑历史被挖出来是迟早的。”

  “我只演这一部戏。”夏为轻声道。

  “那倒是可惜了,”杨亦遵的语气听不出夸贬,“你的演技真的很好。”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杨亦遵才问他:“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夏为垂着头不停地在抠手上的创口贴,闻言手一抖,直接把一道伤口抠破了。他抿了抿嘴,说:“你上次问我身份,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还没弄明白。”

  “你可以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你。”杨亦遵看着他说。

  夏为身体紧绷,十根手指不住地来回缠绕,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我能信任你吗?”他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与其说是在问杨亦遵,更像是问他自己。很多年前,他不是没有问过这句话,当时杨亦遵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隔着两步之遥,他偏头问他:“你再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了吧?”

  杨亦遵说话时的表情已经被时光模糊得不甚清晰,他只记得那句回答是:“没有。”

  人生很多悲剧的开端,在它发生的那一刻,其实你是意识不到的,所谓信任危机,也并没有传说得那么吊诡,也许就是一件简单的错事,加一句简单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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