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by 濯炎【完结】(15)

2019-03-25  作者|标签:


  “你别再分心,我还是回车里看着将军。”唐哲生怕唐宣追根究底,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不想与他坐在一起。
  他进了马车内,刚想伸手替人把把脉,谁知伸出的手却被躺着的人反手扣住。抬眼一看,聂远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将军?!”
  “唐哲,好久不见。”聂远之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脸上却露不出笑容来。他只知道,他心中所想之事已确凿无误。对琳琅下毒之人,与济鲁特联手之人,如今不知为何把自己带出北国之人,正是心中无法忘记的那个人。
  胸口涌现浓烈的苦涩,揪心之感阵阵犯上头来。

  
37、刻印

  唐哲对聂远之的尊敬由来已久,即便眼前的男人已不再是昔日那般潇洒健朗,在唐哲心目中,他依然是高大的存在。
  同样的,远之也了解自己这名曾经的部下。所以要从唐哲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并不是件难事。
  “将军,你身子觉得如何?”唐哲将他的身子垫高,让他靠在软垫上。他伸手所触的皮肤依旧冰凉,这让他眉头紧锁放松不得。
  “还撑得住。”远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唐哲,一时的沉默让唐哲被看得颇为尴尬,眼神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唐哲,你怎么会来北国?又是想带我去哪里?”
  “将军!”唐哲有些急切地开口,却又在下一刻顿时停住不语。
  他的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全数落入了远之眼中。
  “还记得你昔日尚在我麾下的那时候,你和唐宣就是两个极端。你心思细密,他武艺高强却不懂变通。不过若是你们俩倒是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说话太直。曾经还因此得罪了其他几路将军。”
  “是啊,那个时候幸亏将军替我们兄弟俩打圆场。否则若是真按着军法处置,我们如今也不会好端端在这儿与将军说话了。”提及以前军中那些事,唐哲的话又顺溜起来。他也格外怀念,有将军在的海青聂家军。
  远之肩膀微微抖动,轻笑起来。然而这样的动作却引得胸口一阵抽痛,忍不住咳嗽起来。身边的唐哲刚想替他拍背顺气,却被他抬手制止。
  “唐哲,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你看我,还是你心中的那个将军吗?”
  唐哲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愣,傻傻地呆在原地坑不了气。良久,他才读懂远之话中有话,忙表态道:“将军在唐哲心中从未变过。”如果将军是自卑他如今这般模样,那大可不必。不管怎样,他佩服的不仅是将军那身武艺,还有他的为人与才智。这两年他也跟着其他几路的将军行军打仗,可跟在他们身边,才更让他明白聂将军的过人之处。
  “既是如此,我能否将你当成过去的那个唐哲来看?”
  “这是自然的。”唐哲不疑有他,点头应是。
  “那好。刚才你欲言又止的话,若是过去的唐哲,绝不会瞒着我才是。”
  原来将军是在套自己的话。唐哲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聂远之的心思,此刻他被追问至此,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实在为难。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你若真不能说,不妨听我来说。”远之无意为难,于是接口娓娓道来:“你会在此,乃是摄政王的意思。而你带我离开,亦是他的意思。对吗?”
  远之观察着唐哲的表情,见他表情僵硬便知道猜对了。
  “再让我来猜猜。七煞之毒是墨彻命你带来北国的,而你便与济鲁特做了笔买卖。冬猎之中,琳琅王身上的毒是你们联手安排的,为的是让他帮忙令你能顺利带我回海青。”说到这里,他发现唐哲的脸色已经铁青。
  “看来,我是全说对了。”
  远之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眼神犀利地直视唐哲,肃然道:“唐哲,难道王爷在命你前来之时并未告诉你,海青将我作为伏臣送往北国,是为了换回两国安定及我海青那几座边关城池吗?如今你贸然将我带回,便是想掀起两国的战乱不成?”
  “这……”王爷根本只字未提啊!
  不过是这瞬间的犹豫,聂远之就知道唐哲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可当初自己前往北国的事,墨彻分明是当朝宣布,并且答应自己,会在自己走后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好让海青的臣民都记住他这位为了海青作出巨大牺牲的“英雄”。
  可笑他根本不想当什么英雄,他也不稀罕这么个称呼。而更可笑的却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墨彻连这些都是在欺骗自己。
  他聂远之虽不稀罕,但那至少是墨彻的一片心意。他当初心中稍有安慰,如今心中却犹如冰窟。
  “你们家王爷要带我回去,那就是准备让海青与北国开战。唐哲,你且想想如此后果。如今的海青能与北国一拼?”
 “琳琅王中了七煞之毒,如今又生死不明,那北国何惧之有?”唐哲这回倒是回答得很快。
  “呵呵,哈哈哈……”聂远之突然仰首大笑起来,笑得视线被泪水模糊。墨彻,你可曾想过会是这个结果?“可惜,琳琅王非但没死,亦没中那七煞之毒。”远之面无表情的看向渐渐脸色发白的唐哲,突然伸手一把将自己胸前的衣襟大大拉开。那苍白的胸口肌肤之上,一条食指般粗细的黑色印痕从锁骨之处一直蔓延入心脏正中。
  “琳琅王的七煞之毒在此,而他的人,如今恐怕已安然无恙的回到北国大营之中。”
  唐哲一个震颤猛盯着远之的胸口看,随后无力地瘫靠在马车侧栏之上。
  果然,将军身上的七煞之毒,正是从琳琅王身上引渡而来。即是将军亲口所言,再无虚假可说。
  “唐哲,此刻将我送回北国,还不晚。”
  远之好言相劝,只希望唐哲能答应。他若立刻返回,只要他肯在琳琅面前求上一求,或许还有希望挽回两国即将崩裂的局面。这不是为了墨彻,只是为了两国的百姓。
不过远之心中并不否认,他想回到北国亦是因为对墨彻的那份心寒,还有对琳琅的那丝不舍。
  “不可能!”唐哲一拳击向身下软垫,让马车发出巨大声响。
  在外头驾马的唐宣被一惊,先前就被车里两人惊动,如今立刻就坐不住地停马入了车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将军不舒服吗?”唐宣掀起帘子刚探入头,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吓得一身冷汗手脚发僵。
  聂将军正衣衫不整地被自家胞兄压在身下?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帐唐哲!连将军的主意也敢打!你不要小命了!将军可是王爷的人!”
  唐宣一声吼,整个人扑向唐哲,奈何脚下被垫着的毛毯一绊,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惊呼着挥动双臂,向前方的两人同时压去。
  到底是谁更混帐?
  唐哲抱着远之侧身一躲,勉强躲过唐宣的重压攻击。
  “你丫才是混帐!”
  忍不住破口大骂。


38、入城

  这出闹剧在远之剧烈的咳嗽声中很快偃旗息鼓,唐哲与唐宣在这个时候倒是口径一致,表情相似。远之见状,忍俊不住地摇头而笑。
  “将军,你怎么样?”这个时候,唐宣也发现了远之胸口的那个印迹,脸色“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唐哲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妙。如今看来,即便他欲盖弥彰,也是毫无用处了。唐宣的性子非要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但就这么三个人窝在这马车里头讨论此事,更是不妥。
  “唐宣,你跟我出来。”眼下,只有将唐宣喊出去边赶路边说,才是最佳选择。
  唐宣很少见到自己的兄长那么严厉的表情,他心底对这名兄长还是很尊敬的。故而心里虽然疑虑诸多,又憋得难受,却还是听从了唐哲的吩咐。
  他先退出了马车,坐到前头去。唐哲在他之后,安顿好了聂远之,这才起身跨出了车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唐宣让马儿重新跑起来后,终于忍不住问了身边径自沉默的兄长。
  “你这性子,我只怕告诉你了会误事。”唐哲倒也直言不讳,“你先答应我,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能擅自行动,一切等我们回了海青再说。”
  唐宣抿紧了唇一声不吭,他还有自知之明,他自己的脾气自己很清楚。唐哲说得不错,他是沉不住气,也很容易冲动误事。既然唐哲都这么提前知会自己了,想必这事儿若自己知道了,必定是会忍不住跳脚的。
  “你答不答应?”
  唐宣犹豫了下,这才咬牙点头。唐哲一见,表情显然松了口气。唐宣这人,答应的事定是会做到的。于是也就不隐瞒,将之前所知的那些事,包括刚才从聂将军口中得到的消息一起告诉了唐哲。
  唐哲听了口,脸色铁青。其实他比谁都敬佩聂远之,如今聂远之中了毒,还是他心甘情愿为了救北国琳琅王造成的,他实在是觉得荒唐。
  “将军是不要命了?”
  “你说呢?”唐哲反问,他比唐宣想到深,也想得多。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聂将军说的话,他其实心中早就信了□分。
  可是唐宣并不如唐哲,所以要让唐宣明白现状,只有靠他这个兄长。
  “唐宣,我们家王爷是什么人,这几年来你也看到了。”名曰摄政,实则何止摄政而已。如今整个海青的皇权,只怕都是他一手掌控。“这回王爷要我们接回将军,你现在可知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要勾起两国的战祸?”唐宣想到聂远之说的话,暗自沉吟。他不喜欢战乱,这两年来更是讨厌。
  唐哲摇头,“此事绝非那么简单。”他们躲避的不仅是北国的追兵,还有海青国内皇上暗自派来阻挠的杀手。王爷要接聂将军回去,皇上又分明不想让将军回海青。这其中的缘由,他现在还摸不准,但等回了海青后,定是能知道的。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放将军回去?”如果真如将军所言,那么为了避免两国战端,还是该将他送回北国去才对。
  “这绝不可能。”这个傻弟弟,如果把将军送回去了,那自己就只能拿他们俩的人头交差了。他自己倒也没什么,可是他决不能让唐宣出事。
  “大哥,为什么啊?”
  “别忘了将军身中七煞之毒,回王爷那儿才能拿到解药。”
  唐宣恍然大悟。是了,如今将军这身子拖不得,他们必须尽快赶回去才是!
  唐家兄弟并没有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车内的远之听得断断续续,但有几句话还是听明白了。
  他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心里知道:这回想要轻易回北国,避免这场纷争,恐怕是不能了。
  又一日后,马车一路无阻地抵达了海青边关笠景城。入城之后,唐哲就先一步离开,说是去打点琐碎之事,顺便找一处安静的下榻客栈。
  刚抵达笠景城,替他们拉车的那匹马儿也不行了。倒地不起,没多久就断了呼吸,是被活活累死了。
  聂远之与唐宣都是武人,对马儿有着特殊的感情。马儿死后,唐宣安排聂远之在茶楼休息,自己则找了老板派了几名伙计,出钱让他们把那马儿好生安葬了。
  进入了海青国内,虽然依旧是在北方,但空气中明显多了份湿意。比起北方的干冷,这种夹杂着潮湿感的冷风更容易钻骨地寒。
  远之早时腿就不方便,在北国的那段日子经由白辞调理,膝盖的伤倒是没有发作。如今回到海青来才多久,风一吹便隐隐作痛起来。
  他边揉着膝盖边环看四周,上一次来到这座城是时候,是他即将被送往北国的时候。途径此地时,他跟副将严武还在此地彻夜长谈,痛快地饮了一场。而再上次来到这座城,正是海青与北国边境摩擦,他前来替海青出战之时。
  此番再回到这座城,让远之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他不再是将军的身份,也不是即将被送走的伏臣。那么此番,墨彻给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独自苦笑自嘲。
  他与墨彻相识十载,却抵不过与琳琅瑜邪相识数月?了解一个人,当真如此困难?
  “将军,事都办完了。”
  唐宣回来的时候,远之正依靠着二楼的窗口出神。风来撩起他乌黑的长发,苍白的侧脸在阳光映射下带出柔和的曲线,目光回转时的浅然一笑,让唐宣看得心头乱跳。他看直了眼,愣在原地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他们家的将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漂亮了?过去的将军虽然也是美人,可因为常年征战沙场,身上总带着煞气。可如今的将军,该怎么说呢?就是单纯的漂亮啊。
 当然,唐宣还没傻到直说出口,他可还牢牢记得他们将军最讨厌的事便是别人称赞他漂亮。
  “唐宣?”
  “是!”唐宣一惊,连忙回神,一脸严肃。
  “你做什么?”远之被唐宣的反应逗笑,笑着直摇头。这有些木讷的性子,还真是没变呢。刚才的伤感被冲淡了些,还多亏了唐宣。
  “没、没什么!”唐宣连连摆手,然后在远之的招手示意下走向他。“将军,你觉得身子怎么样?”
  远之摇了摇头,随后想到唐宣刚才去办的事:“那马儿已经命人葬了吗?”
  “将军放心,都安排好了。”
  “嗯。”他端起桌上未凉的茶喝了一口,“这里不比在宫中,你还是别用那个称呼唤我,以免引来麻烦。”他若没猜错,这一路唐家兄弟除了提防北国来的追兵,还在防着另一批人。墨彻过去在海青便权倾朝野,如今该是一手遮天了才对。那么想与他为敌的人,这海青之中便只有一个。
  “对了,皇上近来可好?”
  唐宣不想远之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怔愣之下尚未答话,便听得茶楼楼梯口回想起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远之想知道皇上的情况,不妨让我来告诉你,如何?”
 一道藏蓝色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唐宣与远之的视线中,前者目露震惊,而后者则是血色全无。


39、墨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聂远之心中日也想夜也想的人,这海青国一手遮天的摄政王爷——墨彻。聂远之看见他原本倚靠着窗台的身子一下便站直了,而他身旁的唐宣也是震惊有余,绷紧了身子。再看跟在他身后的唐哲低着头一言不发,那眉宇间还藏着几分忧心。看来,墨彻会出现在这边关笠景城,确是唐家兄弟两人都不得而知的。
  这一来一回对视间,先错开眼神的自然是远之。初到北国他心中念着想着的都是他,此后虽也日夜念及眼前这个人,心境却是在一点一滴变化着。如今看见墨彻在此,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若是数月前在这笠景城相遇,远之必然心中动摇,不管墨彻说了些什么,他仍是会信。他自出生来便在海青帝都生活,后家逢突变,受尽人间冷暖,得了墨彻的赏识与栽培。远之心中有他是自然,以他未天亦是自然。
  然而,就如同井底之蛙,一旦当他跃出了那口井,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广大,一切就变了。
  是墨彻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在北国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人与事,让他认识了解了琳琅瑜邪这个人。
  “远之,你没有话同本王说吗?”这座茶楼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四人,其余的客人早不知几时被清空。
  远之张了张口,却依然发不出个音来。他本该有很多话同眼前的人说,也有许多问题想问。曾经,在初到北国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遥想着回到海青,回到这个男人身边。
  不过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遥想,他不可能再回来。哪里会知道,如今他真的回来了。只是他的心境今非昔比,直到真的再次见到墨彻,他才明白自己心里对墨彻的感情是真的淡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那张俊美无寿的脸,再也生不出心底的那股炙热。然而,他没有忘记眼前人的身份。于是伏下了身子,想要对墨彻行跪拜大礼。
  身子在半途被人制止,远之默默地看着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并没有马上抬头。
  “远之这是做什么?”
  头顶上传来墨彻的平缓的声音,感觉到手臂被握得生疼的远之却笑了。此人就是这般,便是生气也叫人看不出。不,他哪里会为了自己生气?自己不过是个弃子罢了,他早已不再需要自己。
  “本王说过,唯有你在本王面前无需行如此大礼。莫不是去了北国小住了段日子,便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王爷说笑了,伏臣远之哪里敢忘。只是,如今远之乃北国伏臣,不再是海青国的将军
  ,对海青摄政王行礼是理所当然之事。”
  墨彻一听,脸色不变,手中的力道却是又重了几分。远之被他握得手臂发抖,疼得额头渗出了汗,只觉得手骨快被生生折断。然而,他硬是没在墨彻面前吭一声。
  “你这是在怨本王?”墨彻放缓语气,声音里透着冰冷:“本王当初也是莫可奈何才会出此下策。”
  莫可奈何?好一句莫可奈何!
  “王爷的莫可奈何让将军成了伏臣,让海青的聂家出了个天下笑柄,让北国琳琅能肆意践踏我的尊严,让我在北国一度生不如死。”远之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到了最后,冷笑将尾音吞没在喉间,他低下头笑得有些凄凉,不再去看墨彻的模样。“王爷,我的用处不多了。但若王爷令我回到北国,那么在远之有生之年,定会护得海青不受北国战祸,平平安安。”
  墨彻良久都没有开口接话,随后突然间的,他不顾唐哲唐宣在旁看着,一把将远之抱了起来。远之一惊,从未料到墨彻会做出这般举动。这个男人是何等的高傲自持,哪里会在外头与人做出这等亲密的举动?如今是怎么了?
  他不说话不抵抗,明知道即便是自己挣扎了也是无用。便这样任由墨彻抱着下了楼,抱着同乘上了一匹马儿。
  远之有些惊讶地抚摸着身下马儿的鬃毛,马是他熟悉的马,名叫炽烈,全身通红犹如烈焰,是匹上等的赤血马。
  “远之还记得吗?这匹炽烈是你送给本王的寿礼。”
  远之没有回答。他当然是记得的。这马儿是当年自己亲自驯服了送给墨彻的,在墨彻诞辰前夕。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墨彻收下了,很高兴,却一次也没有在之后骑过它。
  “本王一直不舍得骑,一直将他藏在府里好生照顾着。要知道,这几年但凡本王出宫在外,哪次是太平无事?这马伤了,本王可是会心急的。”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几年但凡出宫在外,哪次是太平无事?远之心中疑惑,他从不知道墨彻在帝都发生过什么意外。整个海青,还有谁敢打他的注意?不……不对,整个海青,或许真的有一个人敢打他的注意,可是那个人绝无可能啊!
  墨彻将下颚搁在聂远之的肩头,鼻间窜入令他熟悉香气,令他享受地眯起眼。
  从很久前,他就喜欢闻远之身上的味道。送他去北国的这段日子,即便夜夜身侧有人相陪,却也无法令他满足。原以为一段日子没了聂远之,习惯便也就好。哪里知道日日无
  法入眠,直闹得他心头烦躁。只能将人找回来,绞尽脑汁、大费周章。
  “不愧是远之,一如既往的聪明。昔日不与你说,是不想你搅合进来。你只需要成为海青的剑与盾便足以。而后不与你说,是因你不喜官场纷争,朝政之事对你来说十足皆是厌恶。不是吗?”
  墨彻一直都知道,聂远之讨厌勾心斗角。
  “你是他的皇叔。”远之忍不住开口,他想到当年那还是娃儿便登基称帝的孩子,在自己首次凯旋归国时,被墨彻牵着手,一同迎接自己回城。那时候,孩子的眼底清澈一片,还有着未退的稚气。
  “是啊。我是他皇叔,所以这些年容他任性。”而如今,那人越来越放肆,竟敢阻挠自己去北国救人,还暗中设下对他的人设下埋伏。他一再再容忍放纵墨衡,看来是他错了。
  远之深吸了口气,海青的这些事已与他无关了。以墨彻的手段,墨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不也亲口说了么?是容他任性罢了。
  他不想再牵扯在海青墨家的那些事里,不想再与墨家之人有过多的联系。
  “王爷此番将远之找来不知所谓何事?又打算何时让远之回北国去?”
  墨彻一听,心底的怒火终是没能忍住。他一言不发地猛挥马鞭,竟在城中飞驰起来。一路上也无人敢阻止,此城县太官早就被墨彻的手下招呼过,令城里的人这几日减少外出。故而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受到多大阻碍。
  到了客栈,墨彻一路拖一路拽地将远之带上二楼厢房,踢开门,大步走入房内,随手便将人仍上床榻。
  远之身体没能撑得住,被甩上床榻后,忍不住吐出口血来。墨彻关了门回头,便看见榻上的人嘴角沾着血,胸前红了一大片。原本蒸腾的怒气瞬间灭了大半。他大步走到床边,心中端得是无比震惊,还有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墨彻伸手替远之擦了唇角的血,他问了话,远之却没有回答。墨彻一皱眉,伸手拉过他的手就要把脉,奈何这一回远之挣扎了起来。
  “聂远之,你别逼本王动手!”他知道聂远之没了武功,那一身武功是当着自己的面被他亲手废的。墨彻当时虽然不忍,但自己决不能容他带着一身武艺前往北国。何况,有没有武功不重要,他有那颗聪明的头脑,能懂得顺从自己便足够了。
  可是如今怎地不同了?不过送去北国短短数月罢了,救回来的怎么就是个会与自己争、会怨自己、推拒自己的家伙了?
  “我怎敢……
  怎敢逼王爷您。”远之喘着气,硬是不让墨彻替他把脉。凡练武者皆通晓些医理,墨彻自然亦是。他虽知道自己身子的情况瞒不过墨彻,但他就是不愿让墨彻太多碰触自己。不知怎地,如今墨彻的碰触,竟让他觉得恶心。而那日在山洞与琳琅之间发生的,却并未如此。
  果真是不同了,不过数月而已。
  “你!”墨彻也明白聂远之的脾气,此人过去虽然顺从,但骨子里却是倔强得很。他知道聂远之既然打定主意反抗,就不会放弃。可他越看对方的脸色,心里就越觉得不对劲。
  最后,墨彻出手点了远之的穴位,迫使他静止了挣扎的动作。
  “嘶拉——”一声,他将远之衣襟撕裂,猛地拉开他胸前的衬衣,黑色的印迹瞬间一览无遗。
  只须臾,房内响起前所未有的怒吼声:“唐哲唐宣,你们给本王滚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饭局出去了,回来晚了。所以只能一更。
  明天还是一更,但是字数会多些。因为要存稿新文,所以这头的……大家懂的。


40、医治

  唐哲与唐宣两兄弟跟着墨彻少说也有十年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见他们家王爷用如此大的声音吼人。俩人原先站的地方离厢房还有一段距离,正商量着日后该如何行事,不料墨彻这一声响吓得两个人脸色大变,不敢耽搁就进了屋去。
  唐哲一进屋,这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沉了。他拉着一脸呆滞的唐宣,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冲着墨彻跪了下去。
  墨彻见状,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他从小善于隐藏情绪,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暴怒过。今儿个见了聂远之开始就不对劲,他一路忍着耐着,结果还是没能忍住。
  此刻见自己两个心腹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这模样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聂远之身中七煞之毒,心中更是气极。
  “你们俩个倒是给本王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手还拽着远之的衣摆,双眼怒视着地上的两人。
  “王爷,如您所见。”唐哲无话可说,既然事情都被王爷发现了,还他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事实上,的确就是他们带回了身中七煞之毒的将军。
  “唐哲,本王让你带人回来,你却给本王带个半死不活的。你走前,本王说了什么?”这回墨彻倒是冷静下来,只是口气冷冷的,带着几分阴恻。
  “回王爷。王爷让属下带回聂将军,定要护得将军周全,将他平安带回海青。”唐哲的声音坚定,并未受墨彻的影响。他早就料到了王爷会动怒,只是没料到会来得那么快那么急。
  谁道王爷不在乎将军?
  “好,既然你认了那便该知道我的处事之道。”
  唐哲双手一握拳,猛地伏身磕了个头:“是属下失职,属下难辞其咎。但是此次行动唐宣并未参与,还请王爷饶他一回。”
  唐哲与唐宣两兄弟墨彻也颇为了解,但凡行军打仗出任何,唐哲决定的事,唐宣定然顺从。这回唐哲这么说,倒不会是假话。
  墨彻挥了挥手,唐宣的事就这么作罢吧。何况,失了唐哲,他还需要唐宣跟着保护远之。
  唐哲心中凄然,侧脸看了一脸愁苦地唐宣一眼。这傻瓜弟弟,看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在他心里,只道王爷在动怒,却还不知王爷已对他们俩人动过一次杀念。
  罢了,自己能护得弟弟安全也不枉这一回他们俩人同行。
  唐哲又对墨彻磕了个头,“王爷,属下最后还有一事相求。”
  “你有什么资格求本王?”墨彻讽刺地挑眉,对一个失职的属下,他根本无需听从对方的恳求。只不过念着唐宣还有些用
  处,故而不想将事情做绝罢了。“你先说来听听。”
  “谢王爷。”唐哲又磕了头,额头上已沾了血。“属下恳求王爷能除了唐宣的官位,让唐宣守在将军身旁,保护聂将军。”唐宣为人太过老实,他根本不适合一个人在朝野打混。他往后都护不了唐宣,只能如此。
  墨彻眼神闪烁,一径沉默。唐哲见状心急,又磕了几个头。直到墨彻背过身道:“你们俩起来吧。”
  唐哲震惊地看着墨彻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本王让你们俩起来,是听不懂本王的话了吗?”
  墨彻的声音又有些动怒的迹象,唐家兄弟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墨彻半侧过脸,眼神锐利地看向身后两人。他刚才心中是真的怒极,也真想让唐哲以死谢罪。然而不知怎地,他最后还是收手了。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5/19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