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城 下+番外——高悦【完结】(6)

2019-03-26  作者|标签:高悦

每礼拜跟导师见一次面。到了第四个礼拜,导师很满意:“你以后不用单独见我,参加研究组的组会就行”。高悦很高兴。导师又多花了半个钟头,天花乱坠地介绍他想让高悦作的课题,说得高悦血脉奔张,顿时起了为科学献身的志向。当然以后他知道忽悠研究的重要性是教授的基本功之一,象他导师那样成精的大牌教授,忽悠当时才入行的高悦简直是大材小用。

组会每周一次,主要是教授指定的人汇报工作进展。很多博士后很有经验,说话、汇报非常老到。事实上,这些博士后从这个组里一出去到别的学校,甚至有直接当终身教授的。高悦学了很多做报告的技巧。

第二个月,教授忽然让高悦汇报他读文献的心得和对自己研究的初步计划。高悦紧张得不得了。不吃不睡准备资料,一个人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汇报还算成功。但是之后讨论的时候,一个印度人博士后盯着高悦问。他的英文口音很重,说话又快,高悦实在听不懂,急得不行。安娜好心帮高悦放慢语速“翻译”了一下才解围。

高悦回答问题的时候突发奇想,说了一个思路。导师大悦,回办公室找了半天,拿出一张破纸,说:“我最近想了一个很好的概念,跟你的比较象,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看看我的手稿,照着作吧”。高悦手拿微微发黄的纸张,工作得到肯定,很骄傲,同时想:这纸都黄了,导师说的“最近”是最近多少年啊,话说七十多岁的人的时间观念跟一般人真不一样。

正式进入研究工作,一开始挺吃力,但是总比前阵子自己乱摸强。困难不少。高悦本来大学里专业课就弱,这还是其次,关键是没人带路。导师太忙,每周能抽十五分钟管高悦就已经烧高香。师兄、师姐一个个怪模怪样,他是四人中唯一一个能和其他三人都说笑的,虽然关系表面勉强过得去,但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有力的帮助,做梦。高悦急得头上长草,病急乱投医,找上那个做报告时为难他的印度博士后,原名很长,叫山吉恰瓦卡什瓦拉,简称山鸡。高悦求教:“山鸡博士,怎么理解这些文献”?

山鸡博士非常好为人师,对找上门的高悦挺耐心。高悦拜在这个便宜大师兄门下,颇学了些入门的活命技巧。山鸡博士结婚了,老婆不工作,养四个孩子。接触一阵,高悦发现他嘴巴快,但是人很好,周末还热情地邀请高悦去他家作客。进门一看,家徒四壁,孩子凌乱,但是请客的宴席丰盛。高悦心说:都是第三世界来的劳动人民,多么纯朴。事实上,后来高悦发现印度人有两种,一种是北方印度人,名字短,比较傲慢。另一种是南方印度人,名字长,相对比较好相处。

高悦给每只小山鸡都买了重礼,着实出了把血。山鸡博士大喜:“我家娃娃天天说中国高叔叔还来不来”。高悦心说:你是好人,但是你家的咖哩饭我闻够了。后来山鸡博士去了另一个学校,荣升为山鸡教授,很快又生了两只小山鸡,高悦专门给六只小山鸡寄了礼物。

83、认真研究

开始搭建实验台,很多头疼的事情接踵而来。管理实验室的安德森技术员提供的帮助有限,高悦经常需要全校园到处跑,借仪器、借人力。开始的时候他怕死了这样的事情,敲别人实验室门的时候求天求地,希望里面能有个中国同学,可惜出来的是个外国人。他结巴着说出请求,对方挺爽快:只要管实验室的教授同意,肯定没问题。高悦又去求对方的教授,好在一切顺利。跑了几圈下来,最大的锻炼是他脸皮厚了,不怕再求人。

一次去学校的加工中心加工一个特殊的零件。负责这个零件的工人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高悦全部工作都停着等这个零件,连等一个礼拜。眼看每周一次向导师汇报进展的日子要到了,高悦急得直跳,天天跑到加工中心摧。终于把工人大哥惹急了,冲他甩脸。高悦跟他小吵一架。时间也就几分钟,但是吵得畅快淋沥,把到美国以来结巴说话的闷气彻底扔入大西洋,吵完了才意识到:耶?我居然用英文骂人。从此高悦不敢开口说英语的毛病开始改善,再不会说的句子也说一半再说,反正长着一副东亚面孔,英文差于本地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工人大哥不失无产阶级本色,看高悦确实着急,当天就把零件加工出来,质量还不错。高悦后来才知道,在美国,加工厂就是这个蜗牛速度,工人大哥根本没有特别为难自己。他发现零件设计错误,还得返工。再回去,还是那个工人,见了他就笑:“高,你又来了”?高悦颇不好意思,说:“这次是小改动”。工人大哥说:“这么小的改动,你干脆自己去学生工厂用他们的机器自己干得了,否则这里你排队又要等几天”。

高悦兴冲冲去了学生工厂,这是学校专门给学生开的手工作坊,里面的机器非常齐全、高级,包括精密数控机床、大型的锻压机、冲水机,等等。只要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登个记、接受安全训练就可以随便用,不会用有专人教。不少学生小到项链挂饰、大到自行车大轴都自己动手加工。很多是本科生,高悦一个博士生夹在里面,手艺还最差,颇不好意思。高悦越来越喜欢这个学生工厂,跟管理工厂的哈瑞大爷成了朋友,逢年过节还给他带个中国小礼品。

他后来一直爱好机器加工。这是一个很好的平静思路的办法。当他情绪波动、或者工作上遇到难题,就去铣床上加工一块黄铜,或者一块尼龙。看着象生孩子一样,一块没有生命的冷冰冰的材料慢慢变成一个头像、一个门把手、或者一朵花,高悦就会觉得自己领悟了一些东西,思路也从牛角尖里出来。课题组里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爱好,只要不是特别复杂、费时间,高悦乐得帮人加工零件,很受欢迎。

刚开始上学,高悦的英文闹了会很多笑话。安娜一次跟他打招呼:“How are you doing”,不过相当于中文里“你好”之类的泛泛问候。高悦只知道英文课本上的“How are you”,加了个“doing”,以为安娜真的关心自己做事如何。停下来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给她汇报自己的研究、生活进展的细节。安娜听了一会,开始不耐烦,看高悦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高悦再蠢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尴尬地停嘴。安娜哼了一声转身离开。高悦一个人在走廊里想:安娜该不是误会我对她有意思吧,这太气人了。别说高悦对她半丝、万分之一丝想法都没有,就是有,也不至于这么笨拙地表白。高悦越想越窝火。第二天,安娜一切如常,他才踏实点。

又一次,一个外面来的访客问高悦“Bathroom”在哪里。国内学的是英式英语,没有这个词,高悦那天脑子短路,不知怎么觉得这个词是“澡堂”的意思,觉得奇怪:学校教学楼里怎么会有澡堂?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回答:“我认为我们学校没有‘Bathroom’”。来客奇怪地看着高悦,掉头走开自己去找。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6/61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