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杳音变了,变得沉默了;师兄也变了,变得沉沦了。
我知道师兄对左杳音的感情已经超出兄弟之情了,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陪他跳崖,那天我在树后,看到姐姐的苍白和无措,看到他的义无反顾,我知道,只是那次预谋的邂逅,已经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困难重重,可是师兄却选择放手,我笑他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他笑笑,眼里的无奈和悲凉折煞了一席繁花。
师父命我一路暗中保护他们去圣灵,即使只有三天,我也看到了师兄不明所以的好心情,后来我才懂,他在这三天里细数着他们最后的温柔。以后,咫尺天涯,形同陌路。
后来的后来,事情发展的太快,左公子成功解了忆离的毒,宫主变成了乐剑,他联手祭司造反,师兄不是宫主的儿子,左公子又认祖归了宗,接着又是师兄预谋了和左杳音的决裂。可怜的小傻瓜居然当真了,哭了,可他看不到,师兄华丽地转身却是为了掩饰即将落下的眼泪。
我不懂,不懂为什么他们既然相爱却又要互相伤害。直到宫主御前兵变,师兄和他兵戎相见。宫主最终失败了,师兄也让我把他带回了杖黎山,我知道有些爱情迟早要放弃,只是早晚罢了。
我终于知道世间还有一种毒药,名追忆似水,也知道,它唯一的解药就是现在的左杳音。
我默然转身,离开杖黎山,因为我不忍看到他那空洞的眼神,和那淡然等死的姿态。这不是我所熟悉的凉愁,或许,从那一刻起,便已不是他了。
在他活着的最后几天里,他嗜睡越来越严重,记忆也越来越混乱,他害怕自己死前连他都不记得了,那么如果有来世,怎样才能找到他呢?所以他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两个字:左儿。
厚厚地一沓纸,全是他的左儿。
看着那认真书写的身影,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咽喉被堵住了,我在窒息中徘徊,摸摸眼角,自己何时已泪流满面。
偶尔他又很清醒,清醒到自己为自己镌刻了墓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剑,求他不要这样子。
他浅浅一笑,我却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痛。
“兮木啊,我早已接受这个现实,你不必如此”
“师兄,我……”
“替我再做一件事吧”,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南宫离北。”
我伸手接过那封信,很轻,却沉沉地压在了我心上,我很想说那你的左儿呢?你也不管他了吗?却终究没问出口,转身离开。没有道别,却是永别。
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却轻而一举地错过了他。
无名无姓的空白墓碑,镌刻着四个小字:凉梦无音。
我释怀,像极了师兄的作风,凉愁,你回来了吗?
那一抹夕阳苟延残喘地趴在墓碑上,散尽最后一片余晖。
斑驳的竹林,稀稀疏疏,倾诉着一份入暮的爱情。
番外四:左崖渊。
“师兄,今天元宵,我们偷溜出去玩吧”
七弦蹦蹦跳跳来找我时,我正在练剑。
收剑,看到她一脸的期待,实在不忍拒绝。
“那我们要在山庄闭门之前回来,而且你不准乱跑。”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瓜,里面装的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耶!”拉着我的手臂不停地晃,“走啦走啦”
山下。
闹市。
许是过节的缘故,今晚的街上简直人满为患,我唯一的任务便是盯紧眼前这个丫头,至于热闹一点儿也没凑到。
“师兄,快啊,师兄,你看这个……”
我只能跟着她身后负责掏腰包,不过看到她笑靥如花,我突然觉得这个小师妹还是很可爱的。不一会儿就应正了这个想法,因为有人也这么觉得。
七弦看到前面的射箭拿奖品活动后,便直愣愣瞪着那高高挂着的竹萧流口水。我看到了她明目张胆的欲望,摇头,刚要拿起面前的弓。
“嗤”
一只白羽箭穿过三个铜板稳稳地命中红心。
“好……”周围一片喝彩声……
老板笑吟吟地取下竹萧走到他面前,“公子,好箭法。”
那人一身黑色华袍,镶着红色丝边,头发高高束起,眉若远山,目似点漆。即使在人群中也丝毫掩盖不了贵气。
再看我那小师妹,眼珠都快掉地上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确切地说是盯着那人手里的竹萧。
待那人走到我们面前,把竹萧递到我师妹眼前,“这位姑娘看似很喜欢,若在下赠与姑娘,可否请姑娘告知名讳?”
声音成熟稳重,却带着一丝少年的戏谑。
“北七弦”
我扶额。这个师妹,为了一只竹萧,把自己买的可真快啊。
“哈哈哈”他愣了一下,便笑了。
八成是嘲笑吧,我一边替师妹害臊,一边用眼光秒杀他。
“呵呵,名字而已么。”只见七弦嗖地一下从他手中夺过竹萧,我汗颜……这就比抢温柔了那么一点。
那人显然没见过师妹这样子的女子,好奇地打量着她,顺便看看了他身后一直盯着他看的我。
我隐约觉着要出事,便拉着师妹走人。
“唉……”身后他说了句什么我就没听见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平常,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师妹的反常。
“七弦,你整理房间呐?”
“啊……不是”她很仓促地往床上藏东西,“没有,师兄,我……”
“你怎么了?”我发现她的慌张。
她看着我竟哭了起来,噗通一声朝我跪下,“师兄,你救救我吧”
我连忙扶起她,“有话慢慢说”
“师兄,你帮我们私奔吧。”
我们?
私奔?
我呆了一会。
“他是谁?”
“南宫佚。”她抹了抹眼角,“就是上个月元宵节碰到的那个”
嘿,小子,下手挺快的么。
“他对你好么?”我擦了擦她挂着眼泪的脸颊,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舍。
“嗯,他对我很好。”看到七弦笑了,我也苦笑,看样子是还不错。
……
“好,师兄最后再惯你一次”多久的心里斗争,我才吐出这么一句,暗想自己真是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