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作者:黯雪时晴【完结】(7)

2019-03-27  作者|标签:黯雪时晴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现代架空

  她心里总是恨恨着,却轻易滑向另一极端,疯狂地讨好父亲,处处试图盖过易非。或者为证明自己的母亲教得更好,自己的母亲更好。或者单纯出于动物受到威胁的本能,为了捍卫地位。

  那段荒谬的经历,在樊云脑海里具象出荒谬的影像,大概可以望文生义为“彩衣娱亲”。但还要不同,是披麻戴孝。

  没有谁问她真正要什么。她要过了很久才明白,其实也没有谁给得了。

  臆想中似有舞台,她把自己和易非摆在强光里,一举一动,纤毫毕现。映在帷幕的暗影,是已逝的母亲和横空出现的继母比较着。有时似乎稍占上风,有时又好像差那么点。瞪大双眼在漆黑的静夜里,举着放大镜一样观察变形的局部,直到幻象与记忆与现实揉成一团模糊。

  更沉重的绝望。

  对于这世界上的任何其他人来说,死者和现实活生生的人怎么比较?死去的在照片里永葆美丽。活着的才有利益往来,知冷知热。

  只有她切实地失去。

  用张牙舞爪的夸张姿态扮演一个自己都感到耻辱的恶心角色。

  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樊云蜷缩身体,用又湿又凉的右手狠狠按压脉搏突突跳动的手腕。

  如果亲情是血脉相系,其中还有阴郁情感,腐朽,腥臭,暮气蔼蔼,毒一样一点一滴渗入骨髓。

  家这个词,近乎等同于人的历史、根源,盘根错节,意味深长。所以才有“近乡情怯”。

  但转念想到易非。樊云陷入迷茫。

  是因为有那一部分记忆,抚慰她内心蠢动的怪兽。否则大概只能以自身血肉喂食。

  易非那时的冷静,超出她任何时刻对那个年龄的孩子的想象。无论发生什么,对樊云从来没有敌意。

  在她讨好父亲乞望争宠时,易非不抢风头,在她最阴郁的时光,易非小心掩护。

  易非看她的目光总是温柔安定。热闹的场面其实并不值得兴高采烈,悲哀也应当适可而止。

  易非好像能懂得她。

  静默地包容爱护,好像她们当真是姐妹。

  好像被易非的温柔感化了,受她无理由的爱,才能蜕下重重戏装,做不需要再求什么的自己。

  又好像陷入更浓的迷雾。

  曾经视她为仇敌,却在不知不觉中感情豁然转向,一下子跃过“姐姐”,亲密得太过。

  无理由无条件的爱被赋予了理由。于是在樊云一错再错的毅然选择里,终致荡然无存。

  樊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后悔。倘若是亲情,至少有那么个名分可以挂一辈子。

  她被拯救过了,所以有了重新做人的勇气。所以渴望挣脱樊笼一样不管不顾地甩开这个家庭。像乘着失控的列车,耳畔是轰隆惊雷一样的风声。易非和她自己的青春一并甩在身后。

  心底里最深处的古老记忆。樊云越是不愿回忆,越在失眠里,晨昏难分的梦境,一遍遍破碎浮现。

  易非让她看到了生命是五彩光亮的,有□□有低谷。但说到结果,最终裹入无尽黑暗。

  有所求。求不得。

  易然半醉地开门,房子里静悄悄。门廊留着一盏灯,映出餐桌旁易非的侧影。

  易非手肘支在桌面,夹着烟,不知在想什么。

  “姐?”

  易非抖了一下,低头弹落烟蒂,“又这么晚回来。”

  易然没见过易非这样,点亮了灯,嘻笑着,“难得,等我呀?”

  “睡不着。下来喝水。”

  声音很烦躁。

  没等着易然观察她,易非忽然起身,倒了杯水塞给他,“谁知道你回不回来?”

  “喂……”易然瞟了一眼烟灰缸,“和姐夫吵架啦?”

  易非睃了他一眼,“‘姐夫’叫得太早了吧?八字还没一撇。”

  易然更觉得抓到了问题根源。“哟,怎么了?别这么保守呀。”

  易非看着他一副毛头毛脑的样子,好笑,“有这个功夫八卦我?你还是早点睡,白天抽空去看看爸爸吧。”

  易然发现自己真是没什么话语权,什么话题到头来都能变成说教自己。没劲。

  但是说,“下午去过了。……爸现在话好多,拉着我也能讲半天。还跟我说让二姐留下。”

  易非微微扬眉,讥讽道,“你怎么劝她?”

  “我可不知道怎么说。你想想多尴尬,爸哪是冲着我,都说给她听的。不过二姐脾气真是好多了,居然一直坐旁边听着。”

  还是樊云救驾,让易然脱身了。

  易非笑了一下,脸色依然很差,于是干脆地把烟摁熄了,抓起烟灰缸。“得了……你辛苦。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睡。”

  “姐?”

  易非回头看他。

  “你也想她回来吧?”

  易非皱眉。

  不等易非回答,易然又说,“在她面前反而很冷淡哎。你们怎么了?”

  “我对她冷淡?她……”易非忍住莫名爆发的情绪,耸了耸肩。随后打了个哈欠,“不行了,好不容易困了。晚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本人不冷淡,有评论必回orz

  ☆、归梦湖边

  在医院看樊云对医生告知家属的那些名词一知半解,易非好像交了差,一周才现身一次。易然开始放寒假,来得还更勤一点。

  这么久,易非同她是再没有说过什么了,起初是易非避她,而后樊云也鬼使神差地躲着。

  易然傍晚过来。父亲这天心情尚好,很快吃过饭,状况稳定。易然转头说一晃两周过去,叫樊云一起回去吃个饭。

  驶过长桥,路灯豁然一盏追着一盏点亮。汽车向着光,扎入河岸缤纷的灯火里。绕过大厦辉煌的裙楼,钻进地下停车场,在电梯不远的专用车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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