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云接水漱口。
“无意冒犯。前面匆匆一瞥,觉得眼熟。我想看清楚。”
倒是很文雅,难得普通话字正腔圆。
“我没有见过你,如果有,一定记得。”如此有特点,想忘也不容易。
“嗯,我知道。不过你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樊云扯着纸巾,“你确定?可能是大众脸,常有人说见到和我像的。落了这道伤以后就很少了。”
樊云指眼角的疤痕,说完即要转身走人。但那人反应明显更快,掏出一小瓶褐色液体顿在台面上,“解酒药,要不要?”
樊云无奈一笑。
女人倒笑得坦然,“警惕性挺强。不过在这里也是理所应当。我喝给你看?”
正尴尬,有人敲门。一个光头精悍的男人探头进来。
女人挑眉道,“干什么?”
“那个……看您这么久没动静……我就在外面。”说完不等女人下令就缩出去了。
樊云微微眯眼,拿起小瓶,“谢谢。”
出了门,光头站在不远处,冲樊云点头表示歉意。
樊云到僻静处,给江于流电话。江于流和邱永福的司机就在外面车里等着。
“冉英云今天留了几个包间?有个戴金链子,男人打扮的女的,查一下。”
樊云断掉电话,把药瓶随手丢进垃圾箱,再转回包间。
桌上赫然又新开了一瓶五粮液。
樊云连夜回S市。席间冉英云接了几次电话,出去过不短的时间。樊云同邱永福商量,明显此路不通,尽快换下一个目标。
中场出去吐过,架不住后力强劲。天将亮才到家。醒时已过了正午。
前一晚在冉英云那里见到的女人。刚刚查出来姓甚名谁家住几何,人自己找上门来。
樊云接电话时正在按约做复健。
空调房温度开得不高,汗水透了一身,动作停下来才感觉到汗水止不住地冒,像冲过一趟澡。
樊云从江于流那里接过手机,几乎手软。
将离开时,医生转出来说,饮食多注意,戒酒,“这回还不如上次。”不留情面。
樊云前一刻毕恭毕敬,进了电梯愤愤道,“上次那个医生可不是这么说,说少喝一点没关系。”
江于流知道樊云今天被折腾怕了,笑道,“‘一点’是多少?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樊云瞟她一眼,“‘取乎其上,方得其中。’这位才懂中国文化。”
御园大酒店楼上的赌场。
电梯门缓缓打开,黄光映着,暗金色花纹铺天盖地。一踏脚,地毯铺很厚,悄无足声。外间几台赌博机。转进去,骰子的,□□,还有玩牌的。房间套房间,各个房间都装成一副模样。封闭空间,灯光温柔。满屋子烟味。牌桌上的赌徒杀红眼,已不知呆了多久。
樊云被领进去。顾犀坐在老虎机前,倚着皮椅的弧形靠背,穿着夹克的背影像轻佻的男孩,但投币探出套着金表的长手,一看即知。顾犀的手指节分明,但毕竟是女人的手,金光澄澄的男式表未免浮夸,倒衬地手腕纤长。
顾犀一次压入八枚,按下按钮。电子屏上模拟的滚轴飞转起来。777在屏幕上一晃,错身而过。鲜艳的色彩,流转的光带,美刀符号连轴闪过,足以令人血脉喷张。
一盘硬币架在老虎机上,所剩不多。旁边高脚杯里酒液将空。
樊云问带路的荷官顾犀进来时买了多少个码,再拿相同一份过来。
老虎机忽然发出叮地一声。屏幕上现出礼花和兔女郎,“WIN!”,光带耀眼地闪烁。落币声响得夸张。
返还不过五个硬币,倒好像凯旋大胜。
顾犀已经开启新的一轮。
樊云走近,把托盘放到架子上,顾犀伸出手,“易小姐。”
不同于想象,目光清亮。
樊云与她轻握。
画面仍在跳动,金光就浮在顾犀一张笑脸上。
☆、走过最长的路是你的套路
“昨晚是不是太突然?希望不至于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药试过么?”顾犀的语气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多谢。”
“你知道了,我句句都是真话。”
转速明显慢下来。停在一个遗憾的位置。顾犀顺着樊云的目光扫一眼屏幕。
樊云道:“有失远迎,今天输的算我的。”
顾犀勾起一抹笑。
樊云才想起,赌场里提输这个字或许是个忌讳。
顾犀目光投向托盘。两张红钞换一个代币,连顾犀第一次买的,三百六十枚。“初次见面送我这么大礼?”
“不算初次。昨晚见过了。也或许你今天运势旺。”
荷官新换一杯酒,识相地退开了。
“你回来还不久吧,这么豪,真该早认识你。”顾犀玩味地望着,樊云散着头发,比前一日看到更显得文弱。
顾犀继续道,“很好奇。觉得你和传闻里不太一样。”
“传闻?”
“我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不要介意。别人说你从前在外地读书,家里不大支持,手头一直很紧。”
“好奇我暴发户心态?”樊云轻笑,“缺钱有缺钱的过法。现在不一样,花钱买时间,何乐不为?”
“人能跟随境遇随时调整心态,再好不过。”顾犀不吝赞扬。“但我以为你会说‘花钱交个朋友’。”
樊云视线飘开一瞬,“这种话我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