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私奔吧 by 萧玉岚舒【完结】(9)

2019-03-27  作者|标签:


  他转头问,“真是北齐人?”邻国北齐是端国的最大的敌人,因为他几百年来,国君换了许多代,却从未断绝吞并端国的白日梦。
  谢容淮眼睛微闭,捂着胸口,疼痛让他睡不着,索性说说话转移注意力,“要真是北齐,我命早休矣。”
  “诶?”袁璟山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在谢容淮耳边问道:“难道……是谢家?”
  谢容淮微微点下头,“所以我才故意撞剑上,缠住阿毓,好让他们尽快逃脱,证人越少,我越容易把罪名推到北齐人身上。”
  “你真的疯了!”袁璟山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你肯定知道剑上抹了剧毒!那群狼心狗肺的谢家人,当真值得你付出如此?”
  “我知道皇后定然会想办法送来解药。”谢容淮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袁璟山,“若谢家不摆脱嫌疑,或是暴露真相,我与阿毓要如何相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余地?阿毓没见过我为他挡剑而垂死
  的模样,知我心意,又怎肯轻易付出信任?”
  袁璟山扶额,只要谢容淮高兴,他就不反驳了,大不了第二年给他多烧点纸钱。
  “你赢了,太子那小子恨不得守在你床边,寸步不离,幸好皇上把他喊走了,否则哪里轮到我们说话?对了,说起来,皇后的解药还没送来,倒是皇上恩准拿魂栖草救了你一命。”
  谢容淮惊奇,黄泉无归的解药乃是由十七种罕见药材配成,这世上唯有谢皇后和制出毒药的人手里有,魂栖草虽有奇效,但还不足以解毒。
  看出谢容淮的疑惑,袁璟山接着解释道:“皇上说,你是百毒不侵之身,虽能保命但醒后状况不妙,前任太医令问皇上要了魂栖草。你知道的,那是皇上与先皇后定情之物,难怪皇上的那串珠子会莫名断了……”
  后面的话,谢容淮没听进去,心中疑惑越加重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能百毒不侵。
  “话说我挺好奇皇上为什么要瞒你……”
  这个问题,谢容淮越想,脑袋越痛,他举起被裹得像大包子的右手,看了看,换左手揉揉额角。
  袁璟山看他脸色越发不太好,连忙转变话题:“算了,当务之急你先好好养伤,静心养气。既然嫌疑落到北齐人身上,你也无须操心。不过,刺杀太子,重伤朝臣是大事,万一挑起两国战争,岂不是……”
  “乱世谋利,我本就有此打算。”谢容淮极轻的说了一句,左手缓缓的垂下,又陷入昏睡中。
  袁璟山惊骇,他从来不知道谢容淮意欲挑起两国战乱,两国目前势均力敌,真的打起仗来,谁赢谁输难以定论,万一端国一步走错,让北齐人挥师中原,端国将万劫不复。
  谢容淮台面上辅佐太子,实则保护谢家,却又不容太子受半点威胁,现在又想引发战乱,究竟是想做什么?
  隐隐的,他觉得这些不知道的事情,可能关系到席衍秋。
  戌时刚到,宫里来了小内侍,说是皇上留太子殿下宿在宫中,太子府的事情继续交由袁璟山打理,并且带来一堆皇上赏赐的名贵药材。袁璟山向他打听太子遇刺一事的新消息,内侍说他不知道,就走了。
  又等了一小会儿,借口出去吃馄饨面的赵元蹦跶回来了。
  “皇上将这事儿压下来了,让所有人严守口风,禁止泄露一字半句,朝臣们都不知道昨晚的事儿,可能是不想引发和北齐的战事吧。”赵元一边说一边专心的舔着麦芽糖。
  袁璟山狠狠的一拍他脑袋,骂道:“你家国舅爷还在床上躺着呢!你怎么吃得下东西的?”
  没拿稳,麦芽糖掉在地上,“吧嗒”着滚
  远了,赵元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我们家国舅爷有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保佑,命硬的很,不会有事的啦。”
  袁璟山揉揉眉心,他早该想到赵元那丁点大的心,是什么都装不下的。
  “行了,”他一挥手,想着这家伙吃喝睡觉一整天,精神该很好,“你去照看国舅爷,我歇会儿去,有什么事情,来叫我。”
  “好呀。”赵元从小荷包里摸出纸包的麦芽糖,继续吃。
  袁璟山瞪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吃货,转身离开。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袁璟山顶着黑眼圈回到太子殿下的寝殿,现在被谢容淮占用的屋子,太医正悠哉悠哉的吃早饭,接着走进内室看到赵元趴在床沿,睡的呼噜声不断,口水流了一片。
  他踢了踢赵元,又俯□仔细观察谢容淮的脸色——相对昨日来说,稍稍好了些。
  赵元跳起来,一抹口水,叫嚷道:“袁大人,我有在好好看护国舅爷!你看,我一晚上都抓着国舅爷的手腕,若是脉细异常,我立马就能觉察到!”
  袁璟山冲他翻白眼,继续坐到旁边的锦杌上,喝茶。
  “袁大人,您没睡好吧?不用起这么早,我在这儿看着国舅爷呢。”赵元劝说道。
  “无妨。”袁璟山摇摇头,看着赵元不开心的眼神,补充一句:“不是不放心你照顾不周,去外面盯着吧,这儿有我就成。”
  赵元探究的目光看着注意力回到国舅爷身上的袁璟山,摸摸下巴,去外间找太医唠嗑去。
  袁璟山定定的看着谢容淮,一双眸子深沉如夜。
  他与谢容淮相识于雍启元年的春天,谢袁两家是世交,或许他们真正认识在更早的时候,只是年幼而早不记得了。那时,谢容淮才十五岁,在谢家别苑养病,据说是贪图玩耍染了严重的风寒,被谢老太爷严令关在院子里,哪儿都不能去,初来帝都的他陪伴在谢容淮身边,这一相伴就过去了二十年。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闯祸玩闹,会睡在一张床上,会互相吐露心事,是喝过血酒、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的拜把子兄弟。
  后来,雍启六年的殿试,皇上钦点谢容淮为状元,他站在街上,望着红衣骏马的状元郎招摇过市。过了三年,他在殿试中摘得榜眼,又与谢容淮并肩一起。
  从此,他们一起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彼此绝对的信任,互相协助共度难关,一起想着法子照顾无依无靠的皇长子,一起投其所好的结交朝中官员。虽然忙碌又艰难,但心中依然是快乐的。
  雍启十六年,身为吏部侍郎的谢容淮辞官而去,开始了他逍遥随心的自在生活,一年难得见几次面。可他
  们仍旧会在见面时,他把酒,谢容淮喝茶,天南海北的聊,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他曾经单纯的以为谢容淮没有事情会隐瞒他,就像他从未改变过的温和的笑容。
  可是现在看来,谢容淮有自己保守的秘密。
  他心底有挥之不去的失落感。
  昏睡中的人,全然不知身旁之人百转千回的心绪,眉间舒展开,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袁璟山愤愤的想,既然赵元说他家国舅爷命硬,厉害的不得了,那一定要找机会和皇上说说,把谢容淮三个月的假期,缩短成两个月!
  

☆、兄友弟恭

    颛孙毓一路快马加鞭,飞奔回太子府。
  他被父皇以安全为由,留在以前所住的宫殿里待了半个月,活动范围除了寝殿,就是大殿和两仪殿,别的地方一概不准去,生怕北齐的奸细再次出手。
  这半个月里,对他来说异常的难熬,甚至比不与谢容淮相见的那些年更难。
  虽然每天有内侍来告知谢国舅爷的状况,可他无比的想亲眼看着谢容淮一点点的好起来。
  今天,父皇闭关修道去了。他抓住机会,出宫回府。
  “唉哟,姑娘你别跑呀!”一个无赖模样的男子抓着个姑娘的手腕,怪声叫道:“陪本大爷说两句话不行吗?”他只顾着色迷迷的打量面前美貌可人的女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从远处飞奔而来的骏马。
  那姑娘杏眼含泪,小声的苦苦哀求。
  路过百姓识得无赖,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泼皮,一时都不敢上前救人。
  颛孙毓见街中央的一对男女居然不避不让,蹙起眉头,面色冷峻的勒住缰绳,骏马堪堪停在无赖与姑娘的面前。
  “快滚开!”他不耐烦的喝道。
  无赖一回头,与骏马四眼相望,吓了一大跳,再往上一看对方是个英气不凡的锦衣青年,默默的琢磨要不要连带着这个无礼的人一起教训教训。
  被**的姑娘趁机挣脱无赖的利爪,狠狠地将他推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颛孙毓刚要策马离开,不想美貌姑娘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仰着头望过来,哀求道:“公子,请救我。”
  美人含泪,楚楚可怜,是个男人都会心疼。
  可惜颛孙毓满心都牵挂在谢容淮身上,这副样子只会让他觉得厌烦和不耐。
  无赖被人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跟头,众目睽睽之下丢大脸。他撸起袖子,神色蛮狠凶恶,唤来在街边抢小贩水果吃的同伙,将颛孙毓和姑娘团团围住。
  颛孙毓眯起眼睛,冷声说道:“滚开。”
  他冷冽的气势逼人,几名同伙心生怯意,不由得后退两步。无赖见同伴怯场了,更气恨,指着颛孙毓骂道:“你这小兔崽子,识相的话把那娘们交出来!”
  “公子!”姑娘凄声叫道。
  颛孙毓冷笑,“这世上敢如此骂我的,你是第一个。”
  他一跃而起,足尖轻点马头,翻身落在无赖面前,飞扬起的衣角还未垂落,随即狠狠的一抽马鞭,只听一声惨叫,无赖捂着血淋淋的脸在地上翻滚扭曲。
  几名同伙见状,纷纷奔逃。
  “怎么啦,怎么啦?”帝都府尹朱大人带着一堆人挤过围观人群,凑过来瞧。
  “朱大人,”颛孙毓轻声唤道,“帝都内居然有此泼皮无赖当街**姑娘,真叫我大开眼见。”
  “呃……”朱大人这才发现太子殿下在场,吓得额头流汗,知道不好当街给他行礼,只得小声说道:“这无赖,微臣抓过好多次,但是依据律法,关个几天就得放出来了。”
  “对太子大不敬之罪,足以要他性命了吧?”颛孙毓认认真真的看朱大人一眼,甩袖准备离开,不想一回头,有人撞进自己怀里,淡香扑鼻。
  “多谢公子相救。”那姑娘红着脸赶紧后退两步,屈膝行礼,“小女子江氏若晴,敢问公子大名?”
  “你不需要知道。”颛孙毓板着脸,冰冷气态让人难以接近。
  他绕过江姑娘,径直上马,离开。
  江若晴对着随身的小镜子,一点点擦掉泪迹,又慢条斯理的补好妆,一改娇弱小女子的形象,高昂起下巴,眉眼带笑,竟是有几分英气。
  她对站在身后的中年男子说道:“二叔,看来话本里英雄救美、喜结良缘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呢。”
  江家二叔兴趣盎然,“小姐准备怎么办?”
  “以后不看这些话本了。”
  “……”
  “颛孙毓,”江若晴毫无顾忌的念着当今太子殿下的名讳,美艳动人的脸上显出期待的神情,“以后多的是机会。”
  乱哄哄的街头很快恢复往日的平静,江家二人消失在人海里。
  颛孙毓回到太子府,鞭子随手丢给迎上前来的内侍,顺便问了一句:“谢先生怎么样了?”
  内侍答道:“殿下,半个时辰前,谢大人被人抬走了。”
  颛孙毓停下脚步,怒目瞪向内侍,“是谁接走谢先生的?接到哪里去了?”
  内侍又答:“皇上下过一道旨意,说是谢大人方便动身时,必须离开太子府。至于送到哪里去,微臣不知。”
  颛孙毓咬紧牙关。
  又是父皇!
  颛孙毓一拳重重的捶在旁边的柱子上,内侍无声的缩在脑袋站在旁边。
  他当即转身,叫马夫牵回马,就算一处处挨个找过去,他也要找到谢容淮不可!
  此时,谢容淮坐在小轿里,微笑的温和可亲,看向堵在自家门口的中年男人。
  谢容恺刚回帝都不久,就急着堵门,他自是早料到了——带着一肚子的气出去折腾一趟,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发现麾下党羽被一直视为眼中钉的人算计过,论谁都要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大哥。”谢容淮由赵元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慢腾腾的步出轿子。
  “哼,你还当我是你大哥!”谢容恺怒喝。
  谢容淮不气不恼,笑得风轻云淡,“一族血脉,自是尊您为兄长。不过大哥您若是要站在大门大声嚷嚷,丢了谢家脸面,那我……”他咳嗽几声,不接着说了。
  门前人来人往,无不是富贾官宦家的人,当街喧哗多少让人侧目,谢容恺哑口无言,背着手,不请自入,迈进荷影院。
  谢容淮扫眼周围,颛孙毓的侍卫已经全部撤走,他莞尔一笑,缓步走进正屋,谢容恺已经自行在首座坐下。
  “大哥,我知晓你今日所来目的。”谢容淮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毕竟是皇后的亲哥哥,小皇子的亲舅舅……”
  “呵呵。”谢容恺讥笑,“帝都里谁不说你是太子殿下的男宠……”
  谢容淮依然不生气,问道:“市井里还有流言说大哥您家昭祺轻薄姑娘,将人逼死,您也信吗?”
  “休得胡言!”谢容恺怒拍桌子,震得桌上茶具抖三抖。
  谢容淮歪头看他,“这四个字,亦是我要送给大哥的。”
  谢容恺差点吐血,从小到大,这个谢家嫡孙就是个难对付的存在。
  无论他以前被教育的多能够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可是一遇到谢容淮,不管如何对他明嘲暗讽,他都能笑的人畜无害,在状似不经意间,气死人。偏偏他身边总有人护着,动手不得。
  谢容恺深呼吸一口,平复了情绪,才再次开口道:“七弟,是为兄勿信谣言,你我皆谢家子孙,我不该轻信太子殿下的诡计,怀疑你之良苦用心,是……”他略迟疑了一下,起身赔罪,“是为兄不对。”
  他看到
  谢容淮松散的领口露出的白色纱布,咬咬牙,前朝有韩信大将军能受胯///下之辱,他堂堂中书令不过是向自家小堂弟放低姿态,道歉而已,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大哥不用致歉,人皆有被蒙蔽之时。市井流言,一笑而过罢。”谢容淮说,要想劝谢容恺多了解下他那个混帐儿子,以后严加管教,他不觉得谢容恺能听进去,也没有这份闲心。
  既然开始做戏,那就要做足了,免得之前苦心浪费。谢容恺的脸色缓和许多,关心的问道:“七弟,你的伤势如何了?”
  “谢大哥关心,静心休养段时间就好。”谢容淮说,伤口隐隐作痛,不得不靠在椅背上,陪着演戏。
  谢容恺又开始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谢容淮半路出手阻拦,现在太子就是颛孙瑥了。越想,面色越阴沉,他转眼撞上七弟含笑的目光,一阵心虚,咳嗽两声,继续装出好大哥的模样,“家里有些药材,都是稀世珍品,你若需要,尽管差人来拿。”
  “好。”
  “七弟,”谢容恺搓着手,打算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不知你下一步是如何打算的?你我皆谢家人,该同心协力,你如今重伤在身,多有不便,有什么大哥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你直管吩咐。”
  “我想睡觉。”谢容淮下意识的说道,眼皮往下耷拉。
  “诶?”谢容恺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谢容淮微笑,“大哥,我听说有人欲拿你名下铺子偷漏税银一事,做文章。”
  谢容恺没料到谢容淮没卖关子,没弯弯绕绕一大圈,居然爽快的就说出来,他反而更琢磨不透谢容淮的心思了。
  那边,谢容淮继续在说:“其实无商不奸,这年头做买卖难,谁不想做做假账,少缴点税银?你拿着银子吃喝玩乐可以,换成铜子儿撒钱玩也不是不行,但是钱多了,您又在中书令这样的位置上,难免不会让人浮想联翩,猜想您这些年是不是在结党营私、意图不轨。更何况,贪墨内库的事儿刚了,皇上还在怒头上,遇贪必严惩不待……”
  “胡说。”谢容恺气极,出言打断,“我们谢家几代积累下的财富,我会偷漏税银?”
  “呵呵,可未必人人都这样想。”谢容淮拿起茶盏,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那么多铺子,遍布京畿,西边还有对外通商的买卖,手底下都是些靠得住的掌柜管事,让他们去做买卖,你等着收钱
  。但不是我危言耸听,人心易变,你看死于贪墨内库案的户部侍郎,早些年多得皇上宠信,结果呢?还不是背过身去偷了天子家的东西。”
  谢容恺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谢容淮。
  其实,有些事情若是不说,倒没觉得有问题。一旦说出来,没问题都会觉得有问题。
  谢容淮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慢吞吞的吹开水上的浮叶,“我能提醒您,目前只有这一点。至于您信不信,是您的事。”
  谢容恺握紧拳头,当前的情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这件事他布下防范,百利而无一害。
  “扑棱棱”,一只白鸽落在空无一人的庭院,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偶尔往地上啄两口。
  谢容淮放下茶盏,“太子殿下快到了,大哥您请回吧。”
  谢容恺心知不好再多问什么,“七弟你好好休息,多谢今日提醒。告辞。”
  “大哥慢走。”谢容淮笑意盈盈,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氛围。
  谢容恺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大步走出荷影院,走下台阶后,见门前行人不多,于是恶狠狠的往门口吐口痰,再转过头时,看到一人骑于高头骏马上,冷峻阴沉的望过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谢容恺收起愤恨之色,恭恭敬敬的行礼,“太子殿下。”
  颛孙毓想起在祯元楼门口教训的谢昭祺,正是谢中书令的儿子,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看着正派的中年男人,“谢大人免礼。”
  谢容恺仍欠身,“殿下,臣还有要事,就不打扰您与谢侍郎说话。”
  “好,不过……”颛孙毓将缰绳递到谢容恺面前,“谢大人是否方便帮小王拴马?”
  谢容恺不想与他发生争执,忙恭顺的接过缰绳,“殿下,请。”
  颛孙毓看眼牵马到一旁去的谢中书令,之前的焦躁之气一扫而光,快步走进院子里,看到谢容淮的手按在胸口上,几乎是一步一步挪着才走出的屋门,立刻丢掉手中鞭子,冲上前去,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蹲在院门旁边角落里的赵元见到这一幕,手中甜瓜滑落掉地。
  一个华贵英武,一个温润如玉,他咽口唾沫,忽然觉得他们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谢容淮一时没反应过来,讶异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明媚的阳光下,颛孙毓的墨色眸子清湛透澈,却依然望去看不见尽头,看不懂心思,谢容淮有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谢先生,太医说过您不可以乱动的。”颛孙毓不等谢容淮说话,直接抱着他回到屋内。
  “阿毓,阿毓。”谢容淮看着替他盖好被子又忙碌开来的颛孙毓,连连唤了几声,想让他停下来。
  可是颛孙毓像没有听见似的,帮他脱掉靴子和外衣,从厨房拿回来温热的茶水,妥当的摆放在床头,又将地坪窗打开一条缝,他记得太医令说养病期间最好不要吹太多风,但是他又怕谢容淮觉着太闷,于是挑了一个风吹不到的角度。
  忙完这些,颛孙毓才坐到床边。
  “以前是谢先生照顾我,希望以后我来照顾您。”
  他说的很是诚恳,谢容淮叹口气,握住他的手,“阿毓,北齐的奸细尚未抓到,你忽然出宫,万一……”
  被无时无刻的关怀着,颛孙毓觉得心里暖暖的,不以为然:“哼,我才不怕他们,要是再敢来,我一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了!”嘴上这么说,但他也不真的是莽撞的人,妥善布置过更高强的影卫,在暗中保护。
  谢容淮捏捏他的手,“安全为上,不可意气用事。”
  “好。”颛孙毓凝望着谢容淮,半个月过去,谢容淮的气色仍是不大好,很疲倦无力的模样。
  他心疼极了,只想陪在身边,好好照顾。
  “谢先生,伤口现在还疼吗?那个谢容恺是不是因为您辅佐我的事情,对你口出恶言了
  ?”
  谢容淮摇摇头,“不疼了。至于谢容恺,你这些天派人盯紧一些。”
  “嗯。”颛孙毓点头。
  门外传来脚步声,没推门进来,“太子殿下,微臣何谅,皇上召您回宫。”
  颛孙毓面色一沉,为什么父皇就不容他在外面多喘口气!为什么处处要管着他?从前,母后身前死后,他由钟修媛抚养时,从不见父皇多关心一点点!
  谢容淮握着颛孙毓的手,所以很敏感的觉察到他身体的颤抖,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愤恨之色,心中莫名一惊,连忙支起身子,柔声劝说:“阿毓,皇上让何公公找你,必不是小事,你还是尽快回宫吧。我在此地,有人照顾,无妨的。”
  颛孙毓盯着谢容淮的眼睛,迟缓的抬起手抚过他的眉眼,极轻,极柔,仿佛是三千世界里,心头唯一的珍宝。
  谢容淮被他微凉的指尖抚弄的痒痒的,抬眼撞上他复杂的目光,接着看着他俯□。
  吻落了下来。
  这次不是吻在脸颊,而是唇角上。
  犹如一道清风,轻抚而过。颛孙毓未多做什么,很快离开,目光深邃的望向笑得温柔似水的谢容淮。
  “快回去吧。”谢容淮拍拍颛孙毓的手背,“我也要休息了。”
  颛孙毓僵了一下,内心的挣扎使得他眉头不由地蹙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能转身离开。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从房梁落下,一身白衣似雪,青丝如缎,像一只孤傲的白鹤,衣袂翻飞间已稳稳的站定,再看他神色清冷,让人难以亲近。
  “衍秋,别大白天的装鬼了。”谢容淮半睁眼睛,语气上淡淡的,但掩藏不住一股欣喜之情。
  席衍秋捧起谢容淮受伤的右手,太医的包扎技术太欠揍,不仅是像只大馒头,末了,居然编了个琵琶扣扣起,编就编吧,编的丑到惨不忍睹。
  谢容淮见他神色中隐隐有关切,趁他嫌弃的打量时,抚摸一番席衍秋的手。
  这双手保养的极好,水嫩的像块白豆腐,指甲也是精细的修剪过的,所以摸起来特别舒服。
  席衍秋没好脸色,“啪”的一声打开谢容淮不老实的左手。
  “不见一个月,你与颛孙毓发展如飞。”
  “是呢是呢。”谢容淮笑嘻嘻,发觉席衍秋面孔越加冰冷,如同寒冬腊月里结上了一层霜,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另一方面,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他从小就爱亲亲抱抱的。小孩子嘛,难免喜欢同亲近的长辈如此。”
  席衍秋语调尾音上扬、意义不明的“哦”了一声。
  谢容淮继续摸人家小手,“我心里只有你……”
  席
  衍秋接过话茬,“心里有的是我怀里的田产地契吧?”
  谢容淮委屈道:“才不是!”
  席衍秋叹口气,冰冷的眉眼放柔和了些,从旁边小柜子里翻出干净的帕子和纱布。帕子平整的放在大腿上,再将谢容淮受伤的手轻放在上面,动作轻柔的小心拆开纱布。
  最后一层纱布揭开,露出两道暗红的疤,谢容淮又听见席衍秋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心里挺开心的。
  看上去冷冰冰的衍秋,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席衍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子,“这是我家乡的密药,可以消掉疤痕。这么好的手留疤怪可惜的。”
  “衍秋最是关心我。”谢容淮说。
  席衍秋瞟他一眼,无情的说:“我担心你这只粗手,以后硌我硌的慌。”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出言**了一句而故意的,席衍秋抹开墨绿色药膏时,下手极重。都说“十指连心”,痛感眨眼间从手掌传遍全身,谢容淮硬生生的忍住没呻///吟出来,笑眯眯的。
  席衍秋极快的掠过谢容淮的笑脸,手中力道轻了几分,待重新包好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谢容淮苦笑,“我又不是姑娘家。”
  “我喜欢。”席衍秋收起帕子,伸手解开谢容淮的衣带。
  中衣自肩头滑落,谢容淮任席衍秋折腾。
  “你对自己真够狠。”席衍秋如墨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谢容淮胸口上的伤痕,“偏差一点,你我便阴阳相隔了。”
  “快夸奖我真厉害!”谢容淮得意洋洋,“能有几个人有我这样的准头。”
  席衍秋真的非常想在他的伤口拧一把。
  谢容淮凑到近前,亲了一口席衍秋,呵呵笑道:“好啦,我以后想要再狠,也没机会呀。”
  “希望你永远记得你今日所说。”席衍秋说完,低下头,专心致志的涂抹药膏。
  谢容淮注视着席衍秋的后脑勺,揉了揉他丰厚亮泽如绸缎般的头发,“以后我若是离了你,可要怎么活。”
  “该怎么活,怎么活。容淮你还会为这种事忧愁吗?”席衍秋麻利的涂抹着药膏。
  谢容淮伤感,“你就不会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吗?”
  席衍秋抬头看他一眼,继续缠绕纱布。
  谢容淮目光清明的看着他,随后转眼望向窗外,夏日还很长,荷花开得依旧灿烂,仿若正直豆蔻年华的少女,粉嫩多姿。
  再说谢容恺心事重重的回到谢府,府宅深深,一路家丁丫鬟行礼,他全然没在意。
  谢府是五十年前,先帝御赐。那时谢容淮祖父谢老太师为先帝所仰
  赖倚重,欲封其为安国公,子孙世袭。谢老太师思虑深远,说白了就是各种猜想假设想得太多了,觉得国公的位置不利于谢家未来,于是直接拒绝了先帝,只要了城西的一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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