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下)【完结】(30)

2019-03-28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旧 作者 若花 辞树

  “晚膳时用过一碗。”卫秀回道,“殿下呢?”

  “在宫中陪着陛下,也进了一些。”濮阳笑着说道。

  公主府就在眼前。门前立着甲士,屋檐下所悬宫灯仿佛将要燃尽了。自热闹的街市走入这黑暗寂静的里巷,仿佛突然间,繁华便冷寂了,使人无所适从。

  濮阳也有些不自在。她此时已知了,今日先生来便是特意与她上街同游的。念及此处,濮阳更觉欣悦。

  公主府已到了。府门前的甲士见公主,齐整地弯身行礼。

  卫秀示意身后的仆役停下,抬头看了看濮阳。濮阳有些不舍,却也知总有分别的时候。

  明月隐入阴云之后,夜风也寒冷起来。卫秀握了一下濮阳的手,她的手心带着凉意,卫秀不由怜惜,叮嘱道:“时候不早,殿下快入府去,早些安歇吧。”

  濮阳仍有留恋,但她很快便想到,只需再忍上数月,便可与先生日日相对。她的眼角浮现体贴的温柔,抬手理了理卫秀衣领,道:“先生路上慢行。”

  虽分居两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接近。

  过了上元,往来走动的亲友便少了下来。卫宅也逐渐归于平静,准备起婚事来。卫秀亲力亲为,一件件看下来,便发觉少了伎乐。那几日必然是少不了筵席的,有宴无乐,不足尽兴,她又指派人去采买些善音律的乐人来,又派人往教坊,去看看可有排演得好的舞姬。

  家中人虽少,然人一旦到了高位,便一事都不可少。

  事虽杂,然卫秀到底思路清明,安排起来,也不算难。她还有空闲翻一翻底下的奏报,看看近日朝上,又有什么新鲜事。

  齐宋的战事,已停了,用的是正旦将至,不宜大肆杀伐的借口。宋能主动退兵,齐自然求之不得,当即也退了一步。魏师不曾南下,却轻易阻挡了一场战事。

  这倒是好,不过齐国内政,似乎有些不安稳起来。齐帝对豫章王愈加宠信,待太子日益疏远,齐国大臣见此,也渐渐亲近豫章王而远太子。长久下去,恐怕齐太子将孤立无援。

  国君对朝政的影响,可谓立竿见影。齐帝贪图享乐,大臣们也跟着学,齐太子反倒格格不入,虽有贤臣,终归不济。

  魏国储位之争可比齐国更加严峻,可魏国朝中,政治清明,大臣们虽有所向,也在相互争斗,却不敢耽搁了本职。这与皇帝的手段分不开关系。

  太簇正月,万物动生,朝中倒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大事,只是修了多年的《周史》,年前听闻已成书,过了年本可颁行天下,不知为何,皇帝突然下诏,令太史监暂缓颁行,先去修一部收录上古至今的诗文的集来。待修成,再与《周史》一同颁布。

  史书是最后的公正,后世如何评说,多看史书如何记载,但凡士人,无不重视身后之名。

  有周一代,魏所著《周史》最具分量,卫秀也不免重视。见突然推迟了,又要修新著,便发觉其中恐怕有什么秘事。

  既然是皇帝下诏,便与皇帝脱不了关系,只是,此事是打听不出来的。干预修史,并非光彩之事,纵有所为,也必是隐秘。太史监处,更不会泄露口风。

  卫秀不禁生出些疑虑来。

  正想着,便听闻仆役来禀,东海郡王来访,此时便在门外。

  第79章

  萧德文独自前来,身边只随了两名贴身侍奉的内侍。他十分守礼地站在门外,单手背在身后,目光四下打量着,在孩子的好奇中又不乏稳重端凝。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门内便出现了一道身影,萧德文双眸一亮,嘴角就翘了起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先生。”

  卫秀也弯下身去:“腿脚不便,来得慢了,望郡王恕罪。”

  萧德文忙伸手阻拦,连声道:“先生是长辈,德文等上片刻,又有何妨?”

  卫秀也不推辞,顺势直身,便看着他。

  明理谦和,举止有礼,再思及他幼失父佑,谁能不心软,对他多加照看。光看他这模样,如何能想到他本性之中,是如何阴沉暴戾,能对一向对他多有维护的姑母下手!

  萧德文见卫秀看着他,也不说话,那目光里不是平日常从他人眼中可见的怜悯,亦非关切,倒有些蜇人,使得他浑身不自在。可细看,却又无失礼之处,平平淡淡的,风雅有度,偏又透着疏离冷漠。

  萧德文抿了抿唇,以为她不喜,便小心翼翼道:“先生何以这般看我?”

  卫秀淡然一笑,道:“昔日代王宅前一别,郡王身量长了。”又一伸手,“请。”

  萧德文这才安下心来,以为她这般名士,总有些脾气,疏冷一些,也是有的。反过来说,倘若她对谁都热情,稍加致礼,便愿献策,也不值得他这般惦记了。

  入卫宅,便见亭台轩丽,草木珍奇。萧德文目光在上头掠过,便开始夸了。卫秀听过便罢,并不怎么应和。

  二人一路往里,便难免要分先后。照辈分,卫秀即将便是驸马,是萧德文的姑父。可论尊卑,萧德文为郡王,卫秀辈分再高,也只是臣。

  萧德文主动道:“先生是此处主人家,理当先行。”

  他个头还在长,此时站直了也与卫秀坐在轮椅上一般高低,再一弯身,非但不倨傲,反倒尽显谦卑。一孩童,若不深思其中缘故,倒是懂事可爱。

  卫秀也不平白受他礼:“郡王为尊,还请在前。”

  萧德文眨了下眼睛,在前走了,但不多久,他便又与卫秀并肩,有意无意地让她半步。

  他此时前来,恐怕也是算计过的。

  早几日,她这里门庭若市,往来皆是宗室公卿,他来了,只怕得不到多少厚遇,迟几日,卫宅便要忙于筹备婚礼,他来此,便是添乱。

  眼下这时机选的不前不后,恰是妥当。

  进入厅堂,卫秀便令人奉茶,与萧德文分坐两处。

  皇室子,看着还小,弯弯绕绕的心思早就起了,全不能仅当个孩子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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