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下)【完结】(83)

2019-03-28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旧 作者 若花 辞树

  可此时见到了她,濮阳又不知足起来。她还是想能日日见她,能听她嘘寒问暖,能在她怀中安睡,能与她相视而笑。

  卫秀像是睡得不安稳,指尖动了动。

  濮阳一惊,忙松了她的手,又盖回到棉衾底下,重新将被角掩实,如她未动过那般,不留一丝痕迹。

  卫秀凌晨醒来,便见榻边倚着一人。

  那人坐在榻前的地板上,靠着床榻边沿,单手支着,撑在脸侧。这个姿势,必是睡不舒服的,她轻合的眼眸不时颤动,好似随时会醒来。

  卫秀烧得昏昏沉沉的,几要以为自己看晃了眼。直到她再三确认,才敢相信,是她来了。

  濮阳睡着了,她的呼吸很轻,容色显得十分疲惫。

  卫秀看着濮阳,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双目酸涩,才觉自己这般,着实傻得很。

  她不由自主地一笑,笑意还未展开,眼眶却先湿了。

  许久不见,七娘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清瘦不少。卫秀探出手去,欲抚摸她的发丝,将要触到时,又恐惊醒了她,悄悄地收了回来。

  天还只是亮光萌动,那盏油灯仍还点着,只是光芒愈加微弱。卫秀浑身发烫,头上就如为一块大石镇压,疼痛欲裂,倦意如同温热的泉水,浸泡在她周身,逼着她陷入昏睡。

  卫秀极是不舍,孱弱的身子却不争气。黑暗终是胜过了她的意识。

  待卫秀再度醒来,天已大亮,濮阳已不在了。她回京去了。

  她有意避着她,只留下周太医与一封手书。

  手书写得极简单,像唯恐惹了她厌烦,只寥寥几字而已,说明了周太医的用途。半字不提相思。

  医者不自医。濮阳很早以前就想替卫秀张罗几个大夫,奈何一直未得适宜人选,眼下她离她而去,不再回京了,倒是更容易了些。周太医是个明白人,一家老小都在京中,他久经宫廷,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卫秀看了那手书一阵,短短一句话,经她反复念叨,像是刻到了心上。

  周太医入室来了。

  卫秀将手书收好,望向他道:“有劳你走这一趟。”

  周太医诚惶诚恐:“能为皇夫视疾,是臣福分。”他抬头看了卫秀一眼,道,“还请皇夫允臣诊脉。”

  卫秀摇了摇头,低头咳了两声,道:“不必了,这病不重,过两日便可痊愈。”

  周太医似不赞同,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委婉着问了几句病状,卫秀见他执着,便描述了几句。周太医这才觉得有把握了点,道:“皇夫殿下还是需以安养为上。”

  卫秀点了点头,笑意温缓。

  “京中大臣正忙于为陛下择采侍君,皇夫还是需早日康复,也好回京主持大局。”周太医随口说了一句。

  那温缓的笑意便凝在卫秀唇畔。

  第111章

  卫秀是知晓她那几名仆役中,有一些已被濮阳收买了。她也没想过阻止, 濮阳为人颇为坚韧,若是阻了, 不知她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卫秀干脆也随了她去。

  谁知这回一场风寒, 竟吓到了他们,传信入京。

  也让卫秀得知, 七娘要立侍君了。

  周太医聒噪完了, 便退了出去。卫秀自枕下摸出濮阳留与她的那封手书,看了一看。她眼角低落下来, 目光在熟悉的字迹上滑过,万分轻柔。她甚至能描摹出濮阳写这纸手书之时, 提笔蘸墨,凝神细思,将长长几句,凝成短短数语, 力求简洁扼要。

  如此温柔, 终于也厌烦了她么?

  卫秀掩唇咳了几声, 垂下眼眸,指腹在纸上一下一下地轻划,心中满是茫然。

  周太医还留在草庐,他来时就带了些药材,濮阳回京后,又遣人送了不少来。卫秀的方子都是自己开的,医者好学,周太医见了惊奇不已,拿在手中,如获至宝,仔细研究起来。

  卫秀病了半月,便好了,能下得榻来。

  她就坐在案前,周太医正与她絮絮叨叨地谈论他先前见过的一患者。卫秀听了一会儿,问道:“你何时回京?”

  周太医便打住了,恭敬回道:“臣奉圣命,留待皇夫病愈之后,方可回京。”

  卫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笑着道:“我藏有几本医书,君若不弃,不妨趁这几日,拿去看看。”

  周太医大喜,随一仆役去往书房取书了。

  彼时书籍珍贵,医书更是少有,往往是可遇不可求,周太医供职宫中,看的医书自然不少,但他犹觉不够,试图在医道上再图精进。

  卫秀看着周太医走出门去,方将目光收回,她低下头,抬起手来,覆在案上的一本书上,掌心贴着封皮,纸页微凉,透过手心,传达四肢百骸。卫秀却像毫无知觉,在纸上轻轻抚摸两下。

  这是《周书》,一年之前便已颁布天下。仲戎之名就在书中,他之功绩,他之一生,一一述来,无一字夸耀,无半句诋毁。

  卫秀初读,就觉得有一口气在心中散去了,父亲之名流传后世,后人会还他公正。

  这本书,她翻看过不知几回,除却折痕,看来犹如新的一般,卫秀珍惜爱护,不像对一本书,倒像是保护她良心上最后一点安宁。

  山中无甲子,人间岁月长。

  周太医读书入迷,浑然不知时日。

  濮阳在京中等了一月,不见他归来,自是急了,只当卫秀病情反复,一时不能痊愈。

  在京中坐等,终是被动,又过两日,濮阳再往邙山去。

  这回去是白日,雪刚下过,山路上积雪不化,越往高处,越是入目皆白。濮阳登至山顶,吐气成雾,比上回来时,更冷了几分。

  寒气如雾,凝于木上,雾凇沆砀,天与山凝成一色。

  草庐厚雪层积,仿佛要压垮了一般,卫秀坐于廊下,围毳拥炉,煮一炉清酒。酒沸,香气溢满庭中。

  濮阳到时,就见卫秀提壶,往杯中倾下,几上只一杯,她将壶置回炉上,又将杯置于对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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