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黑道)+番外 作者:黯雪时晴【完结】(18)

2019-03-29  作者|标签:黯雪时晴 黑帮情仇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我记得当日人群里的那抹身影,翩然若蝶,宛如新生。

  直到把她让进房间,看她把一只金属拉丝旅行箱靠在墙边,请她坐在沙发上然后转身端茶倒水,我都说不出一句话。

  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要闯入我已然平静的生活?这样的话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

  

  我右手提着水壶时,刘静怡忽然握住我的左手,认真注视着我中指上的那枚小小戒指,脸上挂着浅笑。我试图挣开,她那温柔的掌心忽然变成铸铁,一阵生疼。我知道此时我的左臂什么力量都发不出来。

  “你的左臂……”她有些吃惊的样子。

  我竟不由笑了:“你会看不出来?”

  “不……只是难以相信。”

  “‘难以相信’,应该我来说吧?”忽然发觉自己就是色令智昏,被人玩弄在鼓掌间。我和刘静怡是战友,我知道她的能力,就该知道她的死不会是真的。对方不过六七个,凭她完全可以保得生机。她看来颇为柔弱,出其不意,这就是最致命的地方。

  刘静怡并不接口,转而道,“竟然被南楠伤成这样……”好像心疼的样子。然而那天为什么遇到南楠之后她却凭空消失了?

  我抽出手,倒杯水推给她。“这样的事后感慨大可不必。”

  “怪我不现身吗?你会想要我插手你们之间么?况且我也不想见到孟浩翔。”

  我摆摆手,一早知道刘静怡是该看到那天的一切的。以我的身手原本不该被南楠伤到,孟浩翔也不会看着我死。但她何必诱我去?

  刘静怡看着不耐的我露出一丝苦笑:“我们这么久不见……你知不知道我想过很多次我们再见面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我们这次见面的气氛完全不如她的想象。是的,我活在地狱的日子里做梦也不过求再见一眼这个让我心疼让我心碎的姑娘。可是此时此刻让我见着,只觉得往事种种骗局重重。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

  “你短发的样子真好看。乐乐,和我们认识的时候很像。”

  重回警局前我剪成了男式发型,短得像流氓。只是鬓角的白发总是等不及染便窜起来。剪发没有什么寓意,只是觉得不痛快。那乌云一样的沉闷从南楠走后再也没有从我身上消失过。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们真的有互相认识吗刘静怡?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认识的都是假的?”

  “嗬,这么气我?”巧笑倩然,“其实你自己不也有很多秘密?”

  “……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我瞟着墙边的箱子:“难道我应该不闻不问请你住下?”

  我知道此刻的我充满敌意。如果我够爱她是不是应该感到无条件的欣喜?可是我不能够。这是彻底的陷阱,我没办法笑着踏下去又笑着爬起来,只凭那份虚假的爱意。

  “‘解释’……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想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看着她的笑,只觉得荒唐。我记忆里那个正直传统略带羞涩的姑娘,此时此刻的精明和长驱直入让我既陌生又无力抵挡。

  “呵呵,没错。那个刘静怡已经死了,不重新来过又能怎样?”我不无落寞道。

  就在此刻,门铃声打破了低沉的气氛。

  “是我……孟浩翔。”

  刘静怡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带着她的全部财产钻进我的卧室。

  

  孟浩翔拎着环保袋。看形状里面是长方形的盒子,类似乐扣。

  他很自觉地打开灯,我才发现天色已暗。把他让进屋,“我也刚回来。”

  孟浩翔环顾房间,桌上的一袋子速食不假是刚回来未及整理。

  “你……有客人?”

  卧室门关着,茶几的一次性杯子里有茶。但是寻常客人不必躲闪;不方便示人的客人我也犯不着端茶倒水,况且时间也不对。

  “没有。”我斩钉截铁道,“房间乱,您多包涵。”

  我一边说着一边收掉一次性杯子,犹豫着是否应该找理由请走孟浩翔。实话说我才不在乎孟浩翔撞见刘静怡。

  “嗯……今天腊八,家里做的菜,喏,还有蒜醋,估计你一个人也懒得张罗。”

  “呵,我也是南方人,不讲究那个。”我心不在焉道。

  孟浩翔愣了一愣,好像鼓足勇气道:“郑乐,我想跟你谈谈,那天南楠……嗯,不是……我好像看到静怡了。”

  我确信自己呆怔一刻,暖壶淅淅沥沥漏了一地水。

  “我,我,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信……”

  他误解了我的失态。其实那天他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巷子里当然不会是巧合。他看到刘静怡有什么好奇怪呢?

  我只是想不通其中的关系。南楠杀我,孟浩翔救我。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别收拾了,我就是想来想去这个事跟别人讲都不合适。你这儿有酒么?”

  孟浩翔看了一圈,从环保袋里取出乐扣搁在茶几上。房子小,甚至没有摆一张桌子。

  “嗯。”我取了筷子。冰箱里只装了酒,有啤酒有白酒。

  乐扣摆开,一盒饺子几小盒菜。菜都分开放,果然讲究。

  “你家连腊八都整的挺丰盛。”我笑着说。

  孟浩翔夹起菜来,腆然一笑,遂又叹了口气,“我爸亲自下的厨。我也不瞒你,其实我家里来了客人,别人介绍的……挺好的姑娘,北方来的,爽朗。可她往那一坐我就满脑子都是静怡。”

  我晃了晃酒罐表示理解,闷头喝了一口。脑海里闪过刘静怡说难道我没有秘密,心里便像拧了个疙瘩。

  孟浩翔继续道:“之前我也想通了些。案子也破了,该判的判了,判不了的放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再念念不忘的也没什么意思。”

  孟浩翔有点说不下去。我自顾自跟他碰了,一罐已经见底。

  “本来日子也就这么过,我都答应我老头安排的相亲了。结果那天在街上走着我就看见她。她站在那里,我以为眼花了,但是觉得不对。我就追上去,结果她一闪就跑了。我追了几条街,眼睁睁看她进巷子里就不见了。再往里走就看见你和南楠……”

  “你看到南楠就鸣枪了?”

  “她朝你开枪啊!你跟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给人家当靶子射。”

  “……那后来呢?你没再找刘静怡?”

  “要不是你拼死拦着,我能像做梦一样吗?你恩将仇报啊拿刀顶着我。后来你晕了我就带你找诊所。翻回去看吓了我一跳。不是鸣枪了么,还留了一滩血,都拉了封锁,挺多人围观。那会儿我看见像静怡的女孩,走近了又不是。”

  我已经又开了两听啤酒。菜没怎么动。我觉得孟浩翔已经带了几分酒意。

  “郑乐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我就满脑子都是静怡,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你说她是不是没死啊?她是不是躲着不肯见我?为什么呢这是?”

  “如果她没死呢?”我按住孟浩翔的啤酒,迎上他散乱躲避的目光,“你放过南楠是不是因为觉着刘静怡没死啊?”

  “这是两码事。放过南楠是因为你逼得我没办法。你都拿自己命不当回事了,我不能踏着你的尸体过去抓她。我也不是什么重案组了,这些事我都想过去了,行不行,啊,你说行不行?我犯得着为了一年前的案子和自己这么过不去吗?我都发配到这儿了。谁不想升官啊?你说谁不想往上爬呀,我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我老子,我老子一辈子清名啊!”

  孟浩翔声音哑了。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他眸子里闪着泪光,眼角泛起鱼尾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十分陌生。

  “我明白……你喝得有点多。”

  “没——有。我可能话多今天,但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郑乐,我看你取子弹跟那儿死捱,我特别清楚。真的,我羡慕你!我就知道要是能让静怡活着,我做什么都愿意受多少苦都没关系。”

  我听着这些话,想到隔壁看起来没事人似的刘静怡。

  “如果,我说如果,刘静怡还活着,你要怎么办?”

  “我娶她!我把她领回家哪儿都不让她去了。枪架我脖子上我也不让她出任务。”

  “孟浩翔,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刘静怡没死说明很多事跟咱们以前想的不一样。头一件,刘静怡不是南楠害的,你是不是就永远放过南楠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说给刘静怡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跟我抓她没关系……”

  我打断孟浩翔道:

  “好好好,就算没关系,您是人民警察您维护社会稳定民族团结非得把南楠捉拿归案。咱们且说第二条。如果刘静怡还活着,她为什么那么久销声匿迹?不是单纯的毫无背景的一线警员可以做到。”

  孟浩翔显然觉得我危言耸听,我偏偏继续讲道:

  “当年她为了脱身选择那么个极端的方式,按说就该漂洋过海跑路去。如今又现身了,你说说明什么?她冒这么大风险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风云再起案情有变。那案子过去一年了,你说的没错。可是s城什么时候消停了?你觉得那些事完了?抓了南楠就完了?”

  孟浩翔举起的手臂顿在半空,像是被我吓醒了几分。

  “退一万步,单只说你这么念着她刘静怡,她明明活着却躲着藏着不告诉你。你觉得还能继续相信她吗?她能用这么狠绝的方式消失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够了!”孟浩翔喝剩的半听啤酒砸在茶几上。想着完璧一样再度现身的刘静怡,我心里就像被冷风划过。

  “我的话,别往心里去。但是刘静怡的事……就这么结束了吧。孟浩翔。再这么纠缠下去只能给你和你的家人更多伤害。”送孟浩翔出门时我这么说。

  “那么南楠呢?你能放下么?”

  我觉得这不是一回事,一个活人一个“死人”,但无法辩驳。他走时的笑容很苦。我记得。

  似乎是有些理解他,他也似乎有些理解我。虽然彼此并不认同。但这,算不算一笑泯恩仇?

  

  刘静怡从卧室出来。

  我没有动,依旧背朝着她。但是我能想到她的表情,想必哭笑不得。“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还有今天这一出。”

  当我们重新坐在沙发上面对孟浩翔留下的一桌空酒罐时,竟然感觉过去的全部时光又在眼前放映一遍。

  何止是刘静怡,一年前沉浸在她死讯里的我何曾想过和孟浩翔会由情敌变成朋友,共坐一堂,我竟劝他忘记刘静怡。然而正如一年前我想对孟浩翔说的那样,如今刘静怡也可以与我说,他和她的关系与我何干?

  我们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感慨这滑稽的气氛。

  刘静怡叹了口气。“我只想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也不要总那么意气用事。”

  仿佛游戏进入第二关的宣告。我忽然觉得之前卖命经历的种种竟然只是可笑的小儿科。好像马赛克的拼图剥落了,露出更琐碎的图景。

  此时此刻,我终于心知肚明,我和她曾经的甜蜜已经不必言说真假,从今以后都只剩下毫无感情的谈判。这样倒也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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