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记 by 王二花【完结】(2)

2019-03-29  作者|标签:


文案

这就是一个狗血的故事,来源于一个戏子与武侠的梗。结果后来自己脑补太多神展开一堆堆,变成现在这个挫样子。
没有人设没有世界观,想到哪里写哪里,所以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大家不大喜欢看的来源。
这文除却自己点的外,其他真真有人看的点击量估计不到百,因为没有什么具体的情节*(也可能是有结果被神展开展走了),所以随时有写不下去的感觉。
不过一对男主与一众配角其实我都是很爱的,所以我逼着自己把他们写完,至少留个好结局,就算自己写的东西不好,我把它生出来了,它就存在着,就算我看不见,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不能就这么放在那里不理睬了。
后面可能还有很长,也可能不久就结文,本着负责的原则,我会多写点的*(凑字数的嫌疑什么的。)
还有就是,文里没有注定的坏人,每个人都是小苦逼,生活所迫而已。怪只怪作者太心软。
P.S. 前面刚开始写的时候不太好,因为文风比较做作,写到后来就顺畅一些了。如果点到头一章觉得不喜欢,请不要走!勇敢的点下一章,哪里开始看都一样。因为作者的思路也不清晰。

☆、初见

  打马路过的时候,记得这平遥的戏台上正是演的一出《三岔口》。铿铿锵锵倒是有力得很,只是尽着套路半晌听不见一声唱腔。慕青渊心下觉得无聊,押了半个月的镖,总算到了重镇平遥,原想好生歇息一番,在县城来来去去总是没个好去处,待骑马闲逛路过这搭得高高的戏台子,惊奇地发现居然是这出《三岔口》。这出戏,要是让他闭着眼睛,也是能忆个全乎的。那个时候慕家老爷还是当朝宰相,一家老小林林总总一百多号人,逢年过节喜欢热闹,总是得请戏班子搭台唱戏。而慕老爷最喜欢的便是这出名剧,打小耳濡目染,自是十分熟悉。
  但见白衣武生扮相的任堂惠,呤呤啷啷,转身踢腿全是味道,功夫可谓十分到位。抬手亮相,转头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愣愣的冲着人群最外围的慕青渊来,大抵因为这白马少年,果真如鹤立鸡群。慕青渊看得呆了,往日千遍三岔口,到头来却不如这惊鸿一瞥来得深刻。
  认认真真看到了这出折子戏落幕,三番较量,还是勒了马缰悠游自在地往城外溜去。正是太阳西沉的光景,由百姓人家着青乌瓦一溜上去,橙色的太阳就这么落在屋顶上,彩霞从旁边流过,端的是一幅美妙的图景。慕青渊突然就想起自己被父亲送出家门的那个傍晚,似乎也是这么个季节,也是这么个时辰,橙色的太阳不偏不倚的卡在马车的小窗上,望出去就好似一幅裱起来的日暮图,小孩子玩性大,用手不停的在窗上比划,似乎是想怎么样把这美景用手框下来,结果父亲嫌他吵闹,愣是将小窗上的帘儿扣了下来,那一瞬慕青渊看见了父亲脸上有他那时不能明白的凝重神色,他自然也想不到,父亲说的“送你去叔叔家玩儿几天”,一直就变成了十八年。那时慕青渊好像也才六岁,听说去台州府能看海,高高兴兴的也就去了,父亲走时,还因为贪图戏水的乐趣,也没有去送一送。
  转天,慕青渊起床收拾停当就出发去拜访父亲生前好友。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将到未到的时候,便听得真切这出《霸王别姬》,字字血泪,闻者泪下。待到走到近前,虞姬双目含泪:“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留恋的回过头,又是那一双眸子!只是这次不似昨天刀般凌厉,反而是凄楚**,看得人不由心酸。
  周围唉声四起,有人小声讨论道,这薛家草台班子,全靠这个演虞姬的撑着呢!其他人,简直都没法看。据说这花九可不得了,旦角武生都能拿,唱得有板有眼,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呢!
  这虞姬,与昨天的任堂惠,必然是同一个人。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何班主?”眼前这位须发花白精神萎靡的老者,慕青渊有些讶异,跟记忆里那意气风发的青年怎么也对不上号,只得试探地叫了一声。
  老者躺在摇椅中猛然睁开了眼,上下打量了一遍站在旁边的青年,半晌才问道。
  “少侠怕是认错人了吧,鄙人不姓何,这儿是薛家班。”
  平遥镇并不大,这段时间也就这一个戏班在这儿搭台子,铁定不会找错的。这班主应当是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改名换姓了。从台州府出发的时候义父陈忱告诉他,何奉勉当年因为受慕家的案子牵连,虽不至像慕家一般株连九族,却也罢官发配充了军。何奉勉当年在翰林院多年,人面还是有三分。大概是使了招,发配到半路被召了回去。自此隐姓埋名带了个草台戏班子四处游走,妻儿都留在京城,也不得相认,活着却不能见面,也不比慕家好多少。因为是受慕家牵连落到这般田地,陈忱心里大抵也是过意不去的,只是这官场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好人坏人也不会写在面上。慕青渊作为慕家最后的血脉,就算是不为人知的,到底也该来看一看,陈忱是这么交代的:“要是太不济,就想个法接济一下吧。
  “在下慕青渊,受台州府陈氏镖局陈忱之托,来此寻找何奉勉何班主。您可认识他?”慕青渊特地报出了自己的姓与义父的姓名,想必要真是当年的何奉勉,此时也应当能认出自己来了。
  “你……是陈忱让你来的?你姓慕?”老者似乎很是惊讶,当年没听说慕家有后人还在世啊,满门抄斩,怎么还会留下一个活口。他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您是何奉勉何大人么?”慕青渊看着老者的态度大变,心想没找错了。只是这何老先生的态度跟脸色,怎么跟怕了自己一样。大概是怕被人认出来是当年逃掉的流放犯人,要是传到官府耳朵里,也就不用再活下去了。
  忽的老人似乎想通透了,全身都松懈了下来,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说道:“是,我就是当年的台州道台何奉勉,不过现在可别这么叫我了,我担当不起。你先坐下吧,少侠来此可有什么贵干?”
  慕青渊看老者认出了他,心下高兴,便坐下说道:“何大人可还记得我?在下乃慕青松之子。”
  “真的?!你是青松的儿子?当年那个只有桌子高的渊儿?老天开眼,青松居然还有子嗣活在世上……只可惜……唉,不说这些了,都是陈年往事,提起来就恨。”何奉勉叹口气,问道,
  “渊儿,你义父陈忱让你来找我的是吧,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义父说您当年帮了我家大忙还受了连累,我们慕家对不住您,打听到您最近在平遥,便让我过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慕青渊心里是很高兴的,何奉勉当年与慕青松差不多是亲兄弟的关系了,慕家突遭横祸,十多年来,自己再也没见过幼时记忆里的熟人。见到何奉勉,就似见到自己的亲叔叔一般,即便他看起来并不如记忆中年轻。
  “有什么好与不好呢,能保住命,混得了口饭吃,不是就很好了吗。官场这种地方,实在是不适合我们这种人待啊,我原本便喜欢唱戏,带着戏班到处走走,见见世面,岂非闲适得很?我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年以后还能见到慕家的人,慕家尚有后人,苍天也算是开恩了。”老者说着这段话,眼里流出些许对命运的无奈,却又带着大风大浪之后的平静。
  “那就好,何叔叔要是过得好,侄儿也能放下心了。您以后要是有什么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就派人去台州府找陈忱,侄儿一定恭候您。当年的事情是慕家对不住您,所以……”
  “别说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过去就过去了吧,你还年轻,别为了前人的恩怨绊住了自己,我一把老骨头了,十多年也就这么无惊无险的过来了,我觉得挺好的,要是不出意外,我大概也就这么死了,算是善终。你们慕家的事情,说起来我也是心有愧疚的,不要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话了。”
  “班主?”少年着一袭灰白布衣,脸上水灵灵正是刚洗过脸的模样,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看见有陌生人在,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进来。
  慕青渊闻声转了身去,正好对上这疑惑的目光,呆了一呆。


☆、故人

  “班主?”少年着一袭灰白布衣,脸上水灵灵正是刚洗过脸的模样,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看见有陌生人在,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进来。
  慕青渊闻声转了身去,正好对上这疑惑的目光,呆了一呆。
  何奉勉道:“进来吧,什么事。”
  对面的少年也愣了一楞,随即目光移向班主说:“师娘让我来问您,是不是在这平遥绸缎庄采购原料,戏服又得做了。这位是?”
  “这是我一个远房的侄儿,路过平遥来看看我。小九,过来打个招呼吧。”班主看花九的眼神很是亲切,是那种注满了关爱的目光。
  花九轻轻的迈步进来,房间本就不大,入室两步他便站住了。正色向慕青渊作揖道:“在下花九,乃一届无名戏子,敢问少侠贵姓?”
  后者连忙站了起来,回以一个揖道:“鄙姓慕,花公子多礼了。”
  “小九”,班主插到,“就在这平遥绸缎庄做吧,你去谈就行了,别让你师娘去了。”
  “如此,花九就不打扰慕少侠与班主谈事了。”说罢退出门去,反手掩上了。
  “这花九,是您的徒弟吗?”慕青渊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是啊,当年我从西北逃回来,也不敢回家,隐姓埋名找生计,这才办了这个戏班子。机缘巧合另找了个娘子,有年冬天,大半夜听着院门外有小孩哭声,小九在门口蜷着都冻僵了,看着着实可怜,要是不管他,明儿一早铁定就冻死了。不能造这个孽,便把他捡回来,当自家的孩子养着。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也早,学戏也有天分,且不像我那没出息的亲儿子这么多年,倒是也跟儿子一般养了。不过要是我儿子有他一半争气,我死了便也瞑目了。”
  “是这样……我前日路过的时候看到他唱戏,确实是非常了得。想必何叔叔栽培得也十分用心。”
  “是啊,这孩子要是不在我这儿,怕是早就出名了,我小塘不敢装这大龙啊。只是小九念我养育之恩,一直不肯走罢了。他师娘嫌我太喜欢他,倒是嫌弃他得很……这些都是琐碎事情,你看我好久没跟人聊天了,什么都说……”老者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我估计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一身是病,贤侄,既然你这么有心来看我,那我就把当年那段往事,给你讲一讲吧,算了我一桩心愿,不然这些过往就要随着我入土了,倒是也没啥,你要是想听,我就讲讲……”
  慕青渊心里思忖,这么多年来都是义父给自己透露一些小小的事情,不过就像是何叔叔所说,自己何必被前人的恩怨再撩住呢,那些深仇大恨再重温一次其岂不是再伤心一次。但是话说回来,糊糊涂涂的也不能过一辈子,清楚完整的知道事情的开端结尾,才是
  衡量与把握自己行为的前提。
  我与你父亲结识,大约有30年了。我们同一年的进士,他是那年的探花,我则是二甲出身。只是那时你爷爷已经官居高位,若是将你父亲再委以重职,只怕天下人就要诟病了。青松自己知道这些,就乖乖呆在了翰林院,我俩自此相识。这翰林院虽是文人墨客的天下,但酸腐儒生们凑在一起,自命清高却又斤斤计较于辈分先后。唯青松不过问这些,与我这小小编修整日下棋写诗作画。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志向,常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父亲虽是当朝宰相,可我一点也不愿意生在这看似金光闪闪的宰相之子名下。若不是这出身,只怕我会比现在活得快乐一百倍吧。我当时说是入了翰林,其实在朝中几乎是没有地位的。这同时也意味着我的事情并不多。我俩乐得清闲,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好日子过得总是不长的。那时我常常去你家拜访,慕老爷子爱听戏,得知我也爱听戏,便常常邀我前去。说来他最喜欢的,就是那段三岔口。后来朝中出现了一个叫魏秉的言官,似乎是我与青松前两年的门生,不知是以何种手段勾结了朝中文武百官,最后的目标就是拿下你爷爷宰相的位置。当然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一开始我并不关心这拉帮结派的魏秉到底是何目的,我不求升官发财,在翰林院待得也算称心如意,勾结拉伙本就是那皇帝最痛恨的事情,我又何必趟这趟浑水。但不幸的是,我们知道这魏秉的图谋时,为时已晚。我还记得那天是腊月初八,快要过年了。我家人突遭横祸,兄长入狱,妹妹失踪,父母又气又急,双双不幸撒手人寰。那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铁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设局,但是为什么是我呢?我无法理解个中因果,情急之下只好请青松拜托慕老爷子帮忙,几经周折最后落到魏秉身上,正待我与慕家老爷商议对策的时候,一道圣旨下来,慕家也遭了秧。这其中定然的狠狠一番争斗,又如何是我这外人能知晓的。慕老爷此时已经失宠,原本位居高位,若是尸位素餐则不得民心,若是太过强硬驳了皇上的脸,那更是大逆不道,堪堪就被摘了乌纱。大概那时候的皇帝只希望找个不似你爷爷一般喜欢管事的宰相吧,这才扶持了魏秉,魏秉得了志,慕家一家上下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我还记得那天是正月初六,因为自己家的事情我还急得焦头烂额,家人也没了,哪有什么年好过。初五一过,就去叨扰慕大人想知道该怎么办。结果到了慕家大宅门口发现全是官兵,想进去也被拦住了。听围观的人说是要抄家还是如何,心急如焚,却只得等着。不多
  时,慕家老少全被押了出来,青松看到我,眼中全是绝望,对我轻轻摇了摇头,大约是示意我不要管。案子的结果出来之前,我还找了以前同门的师兄,当时任参知的竺宇文,求他帮忙打听慕家事情的因果,三天后他告诉我,慕家所犯的乃是造反逆上,这是诛九族的罪,切不可乱传。我当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的事情似乎就是这朝中大换血的开端,现在想来多半是魏秉安插其党羽的手段罢了。慕家的案子七天便结了案,果真是造反罪,诛九族。我也因为与慕青松交好被污为造反同谋,因为抓不到切实的证据以充军罪论处。再后来我通了关系这才逃了回来,隐姓埋名,过这清净日子……
  家仇虽是大,但是自己势单力薄,若是单纯的寻仇不过无谓的牺牲罢了。何况家人当年把自己送出来,肯定也是不想自己今后踏入这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迷局。但是十多年没有亲人的苦,又怎是别人能想象的,家人死得不明不白,谁又能接受得了莫须有的罪名。 慕青渊心中犹如水草牵牵扯扯,却无论如何理不出来头绪,只好暂且放下,心说回了台州府与义父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又是一番纠结无奈,如何才是应该的办法。寻仇?抑或是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辈子过下去。后来慕青渊想,若是当时下定心思寻仇的话,大约也不会这么狼狈。只是选错了路,我不与人争,人却不放过我,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大概是人人都逃不出的怪圈。


☆、贵客

  当天下午,慕青渊来到绸缎庄接货,收拾打点好了之后,第二天就可以回台州府。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绸缎庄正是准备打烊,慕青渊便坐在柜前的茶椅上,与掌柜的闲聊。都已经是老主顾,彼此当然也很熟络,来来去去不过也就是家长里短,生意人不似书生,没有那么多琴棋书画可以谈论,且二人本隔得甚远,只是生意往来。所以三来二去小半柱香的时间,事情说完,慕青渊起身便打算辞行。
  抬头看见白衣小哥进了来。看见慕青渊先是一愣,然后微笑抱拳道:“好巧,慕少侠也在这里。
  慕青渊回礼道:“原来是花公子,慕某明天就要启程回台州,帮助这李掌柜运些东西回去。这才来辞行的,花公子来此是买东西?
  花九道:“正是,受了班主的嘱托来买些绸罗回去做戏服的。今天慕少侠不是也在么?
  慕青渊这才想起来,拍拍头抱歉道:“恕在下记性实在不好,这才想起来。花公子你慢慢看着,我就不在这里打扰掌柜做生意,这就告辞了。
  说完给李掌柜打了招呼,冲花九抱拳一笑,转身出了大门。
  回去的路上想起了花九这个人,慕青渊心里就有说不清的情愫涌上来,不知是个什么感觉。他似单纯,似冷漠,但是当初虞姬那深深的哀愁,却着实演不出来,大抵这花九心里也是苦的。自己对花九也不似单纯的欣赏,而是夹杂着怜惜与喜欢。很难说为什么会对一个只打过几个照面,甚至除了名字对其人本身一无所知的人会有这样的感觉。这就是命运吧,慕青渊再一次想到,命运让我如此的对你另眼相待,我没有理由违拒,此时只希望你不会辜负我这一番美好的想象。
  谁知到了半路,却被李记绸缎庄派来的小厮叫了回去,说是要从装好的货里卸一些下来。慕青渊好生奇怪,到了柜上才知,原来花九所要之材料,是极罕有的云锦,由于贵重且不易打理,所以很少有人用这种材料做衣服。李掌柜这批青帛放在仓库一年多愣是没人过问过,这才托了慕青渊运回苏杭给他的一个专给官宦家做衣服的好友,想个法把这批锦缎给销出去。不巧正好遇到装好货的时候,花九却指明要这料子做戏服,别的还不行。不过换个方面说,也是巧得花九运气不错,要是稍晚,估计他们戏班三五个月也没法添置新戏服了。
  从后院装好的货车上拿好了布匹往柜台走,俩人同路,却没人说话。慕青渊觉得稍稍有些尴尬,就挑了个头,想俩人怎么得说说话,至少不这么生疏。但是花九这人就是给人一种不大近人情的感觉,冷得慕青渊哗啦啦打寒颤,思前想后于是道:“花公子,在下能冒昧问个问题吗?
  “嗯?”花九回头稍稍
  挑了眉,“慕少侠客气,但说无妨。”
  “花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这薛家班?”其实话出口慕青渊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不对,他不知道我知道,权当我不知道吧。不然也没得说啊。
  “不知慕少侠问起这个是何意?”花九走在前面,头也没回的道,语气似乎并不高兴。
  慕青渊就这么愣在了那儿,心想完了完了,太冒昧了,是不是戳中了这孩子的伤心往事。正待想辙,满脑子都是汗,花九就忽的停了下来:“在下从小无爹无娘,万幸得以戏班老板好心捡起,慕公子这厢问我在这戏班子呆了多久,是在揭我的伤疤吗?
  慕青渊还在低着脑子冒汗的想对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撞到了花九身上。
  慕青渊抬起头来先往后连跳了两跳,着急道:“抱歉抱歉!在下刚刚……我我我我只是……
  花九突然就笑开,唇角微微扬起,双眼似弯月,看得慕青渊就这么呆了,只觉得周遭都没了物什,世界上唯独剩了眼前这个人,却听见他说:“少侠无需在意,我只是……听到花公子这个称呼觉得新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慕青渊突然发现自己脸红了,这一发现让他恨不得把自己埋到手中抱着的布堆里。事实上花九看到的其实是慕青渊鲜艳欲滴的红脸,然后十分羞赧的低到了胸上,然后真的埋到了布堆里,一边口中念念道:“我我我我我太失礼真是不好意思……
  花九大笑,说:“你我都是男儿,何必在意那些虚礼。若是不介意,你长我几岁,我叫你一声慕兄,你叫我一声小九,慕兄意下如何?
  慕青渊这才反应过来,也不接花九的茬,自顾自奇怪道:“为何会觉得花公子这个称呼奇怪呢?
  花九摇头:““戏子本就是最下贱的人,又有谁愿意叫你一声公子,何况,花九只是个艺名,在下并不叫花九。少侠可是愿意我这戏子高攀,叫你一声慕兄?
  慕青渊倒是求之不得,这公子来公子去早把他烦透了,高兴的道:“小九好,小九挺好。我早觉得这公子少侠的拗口了。那小九你原本姓什么?
  正是跨进柜台房门的当儿,花九顿了顿,站在门口低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原本那父亲是大字不识的白丁,兴许也没兴趣为我起个名字吧。说完跨步进了去,慕青渊似乎听到那声音里的黯然,亦能想到说那句话时小九眼中的哀伤。自己又何尝不能理解,同是没有亲人关爱的可怜孩儿,所幸我们都遇上了养育我们长大的恩人。
  班子不大,要的东西自然不多,这么大费周章的最后只是买了四匹绢布而已。不过一个人拿着也着实费力,慕青渊便要送小九一程,二人一人抱了两匹布,踏着月光洒下的夜雾,渐
  渐消失在青石小巷。
  将人送到屋里放下东西,慕青渊本打算就此告辞。不成想却瞥见何奉勉与一个衣着十分华贵的年轻人在里屋坐着,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何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极瘦的女人,看样子也不大年轻。
  “那位是我师娘,对面那位似乎是平遥县令家里的贵客。” 花九在慕青渊耳边小声说,“不知他来这里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是贵客,见过?”慕青渊悄声道。二人就在门外悄悄往里看,不知怎么就有了偷听的意味,二人还甚是自觉,非把这偷听的动作做得地地道道。
  “几天前县令儿子娶媳妇,请我们去唱了两天堂会。”花九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人与一个年纪稍长的,两人一直都是坐中间的。”
  正愁听不到下文想稍稍靠近些,不想脚下踢到不知什么东西,乌漆麻黑什么都看不见,哐当一声吓得二人差点跳起来。房里正在聊天的人也被外边突然的动静惊动到,却听得何奉勉说:“大约是小九回来了,我这就叫他进来见您。说罢转头向师娘道:“你快去!
  后者忙不迭的应道,诶!诶!边说边谄笑着跑出门来。
  慕青渊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怕被发现,作势往隔壁房间走,猛然发现花九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二人相视一笑,顺势花九就推了青渊一把,待他藏好。然后掸了掸衣服,对跨出门来的女人恭恭敬敬道:“师娘!
  女人对待花九态度不甚亲切,黑暗中的慕青渊看着,回想起何奉勉对他说过的话,这师娘铁定是不喜欢花九的,夫君一心向着这乖巧又听话的徒弟,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女人自然比男人更疼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有些不平衡自是难免。
  花九随了女人进去,隔着太远,什么也听不真切。慕青渊心中也在猜度,这非富即贵的公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独独叫了花九去见面。自己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若是现在被发现了,就算是花九帮自己开脱,也避免不了“偷听”二字的是非。人家家中的事,自己还是少管为妙吧。想到这里,慕青渊便从房间里出来,轻手轻脚的回了客栈。


☆、同路

  第二天慕青渊天不亮便上了路。出城门的时候,却瞥见一身玄衣的花九挑着灯笼站在这路边。心中惊讶且欣喜,跳下马差点一个拥抱扑过去道:“小九你怎么来了?
  小九笑吟吟:“听说你今早要走,我就来送送。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你我好歹有兄弟情分,我还得多看看,免得以后再遇见你怕认不出了。
  慕青渊道:“你要是认不出我,我还能认出你的,你可没法装作不认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更深露重,你快先回去吧,别在这儿站着受了寒。
  小九道:“嗯,你先上马,我看着你们走了才安心。
  慕青渊做了个揖,正了正脸色:“小九,为兄这就走了。重逢尚无期,但愿能再见。
  “驾!”长长的马队又开始行进,前方无尽的路途,身后是漫天璀璨的群星。花九突然觉得,这人就像是那传说中的侠士,哪怕前方的未知的危险,他也会勇敢的踏入这无尽的黑暗。
  上路的第九天,夜里慕青渊听到有人咚咚的敲门,打开门,正是花九站在门外,满脸疲惫。
  “慕兄,我唯有投奔你了。”
  慕青渊看着花九的气色,简直不敢多碰他一下。匆匆让他吃了些东西先休息一夜,不管什么明天再细说。花九十分听话,也不多说,倒床就睡。慕青渊感动于这一份信任,看着花九的睡颜怔怔的出了神。“慕兄,我唯有来投奔你了。”以后,我们就是同路人了么。
  花九到底不娇气,第二天起得大早,换得一身粗布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之后,与整个队伍一起出发。慕青渊嘲笑道:“你是怕自己长得太好看尽夺了路人老少的眼?
  花九不好意思道:“我怕被人追杀,说来话长,反正不能连累你,只好裹得严实点。
  慕青渊道:“有什么好怕,你这么与世无争的人,谁没事儿跟你过不去,再说,与我们同路,敢来挑衅的人恐怕不大多。但是你还是要说说,你这么匆忙的出逃是为了什么?
  花九说:“先上路,路上再跟你详说,别耽误了赶路。
  让慕青渊惊奇的是,他居然还会骑马。花九骑在马背上悠悠道,我会的东西可不止唱戏,以后你就知道了。
  据花九说,出走的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那天那位爷,乃是山西巡抚吴忌大人的亲信,年纪不大却深得那吴忌的赏识。吴忌与平遥县令据说是近亲,而且二人的老家就在这平遥镇。所以有了嫁娶的喜事,就亲自过来道贺,顺便看看在平遥养老的老母亲。不想这山
  西巡抚虽平日看起来正正经经,却好男色,来平遥看了薛家班唱的堂会,看上了花九,自己政务繁忙必须赶回太原,就要这亲信来跟何家班主交涉,将花九带回去,说是能让他去山西道最好的班子唱戏,但是谁不知道这名号下行的是禁脔之实。何班主几番交涉却引得巡抚大人大怒,连连威胁,若再拒绝就是全不顾脸面的抢人了。此时何班主心中的考虑为,花九是薛家班子的台柱子,除了他几乎没人撑得起来,要是一走,这班子委实没法好生办下去了。且花九是自己辛辛苦苦当儿子般养育起来的,无论如何都有父子般的情感,自己多年唱戏的功夫也全全教给了花九,算是承衣钵之人了,如何能让别人轻易抢走。花九要是愿意便罢,但是这里明摆着的花九不可能愿意。但是那大官的意思如何违逆,自己哪怕打得一手好太极这里也再也没法瞒过去。而师娘此时的心思却是:“花九多少年来一直抢着何奉勉自己亲生儿子的关注与爱,若是能赶走,那最好不过,况且现在硬要留下他必然是大大的打了上面一耳光,这草台班子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二者的思量其实都是以班子为重,毕竟少了花九,无非不过生意差一点,也到不了不能糊口的程度。最重要的是不敢与官作对,别人找个理由拆了这班子不过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花九在中间也没什么可辩驳,毕竟班主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只能这么报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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