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双性,太监) 作者:阿漂/滕沉沉【完结】(31)

2019-01-23  作者|标签:阿漂 滕沉沉

这近乎天真似的话,让他甚至一时忘记愤怒,而只觉得可笑了。

他是凭什么觉得,在他同别的女人生了一堆孩子之后,还能瞒住自己的?

两人一时无话,烛光里对视,全无往日的旖旎情分,只是僵硬着的。

仿佛对峙一般。

不多时,宫人端了汤药进来。

崇宴亲手端来了,递到他的眼前:“喝了它。”

阿礼连多闻一息都不愿,他抿住嘴唇,别开脸。

“不要任性。”崇宴声音压抑,仿佛竭力克制着自己的狂躁,“听话,喝了它。”

“我不会喝的。”他的声音�ch-ou��,“我不会喝药,我要怀上你的孩子。我会生下他。”

他看着崇宴,那平静的眼中,又有种不可摧折的决然,这种决然深埋在他的骨血里,掩藏在肌肤底下,平日只见得他温柔平和,一到这种时候,就全然暴露出来。

当初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若是从前的崇宴,尚且能硬下心肠,逼迫他折辱他,只要他能听自己的话。

但如今已经不同了。人的心肠随着时间,而渐渐软化。

如今的他,宁可自己痛,也不愿对方受一点的苦难。

所以崇宴已经被他这种顽固给气得发抖了,仍然什么也不能做,他甚至伸不出手打他。

“我说了我不要孩子,我不准!我不准你再生!”但他实在不能承受了似的,他咬住牙,眼睛里隐隐现出赤红色,“一个我就已经受够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要你生孩子!”

他那无法忍耐的,几近崩溃的语气,让阿礼一下被惊得呆住了,竟一时忘记愤怒,只呆呆地看着他。

崇宴仍未回转过来,他喘着气,脸色忽而惨白,又一时冒出冷汗,他的双腿发软,站不住一般,双膝一弯,他在阿礼身前跪坐下来,抱住了他的双腿。

“我受不了的,再来一次,我真的会受不了……”崇宴的脸埋在他的腿间,被闷住的声音沉闷,而有一种沙哑,“我不想再来一次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看我,你都不应我……我好怕……我不要孩子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离开我……”

腿上渐渐传来有湿热的触感,埋头在自己腿上的人,声音已是哽咽了,他的双肩颤抖,仿佛是一个被噩梦吓到的小孩,在瑟瑟发抖。

阿礼僵住了,全然没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似的。

阿礼心中想过许多的情由,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曾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过,崇宴不肯让人告诉他——某些时候崇宴就显出年纪太小的天真来,仿佛不提,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所以他才一直不愿意看见崇安——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敢——仿佛那也是在提醒他眼前的人曾经差点丧生过。

阿礼不曾知道,也就一直以为他那时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只是生产带来的错觉——毕竟哪个母亲生孩子,不是痛得死去活来呢?

他也当然不是不觉得痛,也不是不怕,但是得到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呢?

他不过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而在他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崇宴眼里,原来如此可怖——他从未料想过生下他的孩子,竟有可能夺去心爱之人的性命。

最终事实竟是这样的。

和他所想的,相距如此甚远,却比任何一种,都让他感到眼眶酸热,心口滚烫。

那是一种意料之外的,又让人感动的,生出幸福的,仿佛是得到了第二份爱情。

深爱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胆小起来,因为怕失去。

阿礼抬抬手,轻轻地将手心贴住了崇宴的脑袋。

“你原来这么害怕么?”

崇宴大概是很少怕过什么,在他的一生里,能让他感到恐惧的,用指头数,也不一定能数完。

这样的崇宴,轻而易举,就让他感到心疼了。

“可我还是要为你生下一个儿子,”只是心疼是一回事,心软是另一回事,“我不会让你有借口,去让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的。”

他也会受不了的。

他深知自己的本性,他其实从来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从前那样恨崇宴的时候,尚且不能忍受他要娶太子妃,到如今这个人已经是他的了,他怎么可能反而大方得起来。

仅仅是想象,嫉妒和怨恨,已经要使他发了疯了。

他甚至无法去想象,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你听不懂吗,我不要你生孩子——”崇宴显然也没料到他都卖力地哭了,阿礼仍是不松口,一时又恼羞成怒起来,怒到一半,卡了壳似的,瞪着他,“我什么时候又要同别的女人生孩子了?”

“你不是要选秀么?”阿礼看了神色错愕的他一眼,又垂下眼皮,闷闷地道:“那日小书房你们出来,我都听见了。你与别人的谈话,我也都听见了。”

崇宴瞪着他,似乎是明白他这许多小别扭从哪里来的了,一时哭笑不得:又有些发怒:“我什么时候说我要选秀了,我有半点这个意思么?”

他这样理直气壮地责难,阿礼一时有些动摇,但他随即想到什么,那点动摇就消失了。

他的肩膀脱力地垂下去,声音也微低下去,失魂落魄地:“可你总是要立储君的……你不要我生,不就是要别人来生么。”

末尾已是含了怨气,他越发垂着脑袋,像无力抬起了。

而崇宴似终于是无言了,他许久不说话,而后,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开始远离他。

手指都僵硬了起来,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起来,阿礼紧紧地,用力地揪住身下的床单,以防他就要控制不住,抱住他求他不要走。

他甚至已经开始后悔了。或许崇宴还没有意识到储君的问题,毕竟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该这么快这么早,就把这层窗户纸给捅开。

现在他彻底是毁坏了所有后路了。

他终于是不得不离开他,在他还没有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之前,他必须离开他。

脑子里飞速想着能如何离开,还要把崇安一起带上,还要不连累寺中的姐姐,千里外的族人……

崇宴已经又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漆黑的盒子,他也没有理会。

“我原本是不想让你太早知道,”崇宴说,“只是你原来从未信过我,一点风吹草动,竟让你草木皆兵。我也不知道,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让你觉得不安心。”

他的声音里并无怨怪与委屈,只是多少有些伤心,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里,也有某种伤心意味似的,又很快地止住了。

轻微的一声,崇宴打开盒子的搭扣,里面是一卷诏书。

那卷诏书想来是之前就写好了,被保存在锦盒中,只等多年以后被打开。

阿礼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不会动似的。

其实他只看清了一句话,但已经足够了。

“兹传位于皇太女崇安——”

得抱爱人老:10(本番外完,全部番外完)

在他不可置信的,放大的瞳孔里,崇宴垂目看着他,一排的睫毛,在他漆黑的眼仁里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从未想过要纳别的人,更未想要别人生下我的孩子。”他说,“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和我们的孩子。”

“可,可是……”他仍不敢相信地,他抿住嘴唇,脸上有一种紧绷,“你不是,不喜欢崇安吗?”

在崇宴瞪大了,仿佛受了极大冤枉的神情下,他坚持地说:“你甚至从没有抱过她,也几乎不去看她。”

崇宴一时又沉默下来,他有几分尴尬地,略微别开眼睛。

“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嘟囔着,说起孩子,他的神情里有种柔软,“那是你为我生的孩子,是你我的结合,我恨不得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捧手送给她。”

阿礼看着他,神色里有某种怀疑似的。

“只不过,”崇宴的神色更加尴尬似的,舔了舔唇,“我有些怕。”

“每次看见崇安,我总是想起来,你因为我差点……”他抿住唇,不愿意说下去,顿了顿,又道,“我不是不喜欢崇安,我只是每次看见她,都会觉得害怕,又很恨我自己。”

他至今还能很清楚地记起,当时心脏几乎停跳的,巨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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