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一生 作者:挽池【完结】(5)

2019-04-02  作者|标签:挽池 情有独钟 重生

  “哎,小瑾,你要去哪里?小孩子别去他们家凑热闹不吉利,快回来。”

  苏瑾一口气跑到林真家,林爷爷和林奶奶拿着芭蕉扇在自家院子的葡萄树下乘凉,愁容满面,显然也是知道了那个噩耗。

  “林爷爷,林奶奶你们好,真真在家吗?”

  林奶奶点头,“在的,今天从外面回来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也不出来吃,小瑾,你去看看她,真真心里一直把小和当做姐姐看的,小和就这么走了,作孽噢。”

  房门没上锁,苏瑾敲了几声没有回应,直接推开门进去。林真抱着腿蜷坐在床上,脸被刘海挡住看不清表情。

  “真真,真真。”苏瑾呼唤了几次,林真才像惊醒一样抬起头来看她。她的脸比新刷的墙皮还白上几分,却没有泪水的痕迹。

  “小瑾,都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发现,就能阻止她了。都是我的错。”

  “你别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苏瑾抱住林真,拍着她单薄的背心疼地说。

  这是少年林真第一次体会失去。林真懵懂时就习惯了父母的缺席,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了,其实她就像一个搪瓷碗,轻轻一磕,碗延上就会缺个口子。

  她们有着类似的际遇,所以小的时候,她们就像两只幼兽一样,互舔伤口,即使追根究底有几分现实无奈的推波,也渐渐生出几分家人的情谊。

  林和如愿高分考上了胥城高中,可是林富根却不同意,不仅如此,他还有家庭暴力倾向。

  梦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了,林和内心的火焰化成了灰烬。

  苏瑾想,林和这样一个懦弱的性子,这一次怎么会那么决绝,怎么狠得下心就把所有的人、事都撇下了呢?

  林和的死,就像一记迎头痛击,把一直以来粉饰好的太平给撕裂了。

  人生,不管是长是短,就那么一辈子。

  苏瑾觉得豁然开朗,这一辈子,她要牢牢抓住林真的手,不管前路如何困苦,也要手牵着手一起跨过去。

  “真真,不要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发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苏瑾在林真耳边重复这句话。这是她的允诺她的信念她的誓言。

  “嗯,我记着。”林真平视她的双眼,她们久久地对视,就像结契。

  太阳被踢了一脚,滚落到地平线下面。世界被黑暗笼罩。

  到了夜间,闪电劈开浓夜,雷声轰鸣,久候的雨总算降临。世间的罪恶被这场大雨洗刷。

  盛夏,丧事被林富根潦草而迅速地办了。林和的最后一面,林真没有去看。她们两家早就出了五服,到如今更是再也没有了联系。林真仔仔细细回忆上次见面的情境,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去咀嚼,林和姐似乎什么都对她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就像一滴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不留痕迹。火化那天,苏瑾去了,林富根的眼通红,面色是病入膏肓的发绿。灵堂上一群中年妇女哭号连天,但在林和活着的时候,她们却从不疼惜她,吝啬的施予一句关怀,一个帮助。

  可是她呢,苏瑾想,面对悲剧,她除了扼腕,又能够作什么。

  “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瑾听到旁边一个大妈轻叹口气。这个人不是林家的亲戚,为了显示尊重,她也穿了深色的衣服,“这么大的闺女,说没了就没了,人老了可怎么办。”

  另一个圆脸大妈哼了一声,接腔,“指不定林富根在心里怎么笑呢。”

  “怎么会?”穿深色衣服的大妈惊诧。

  圆脸大妈苏瑾见过,和林真是同一个村的。她的脸上明显写着“我知道很多秘辛,快来问我吧快来问我吧”。

  难得有人这么上道,迅速接了她的岔,“你不知道,林富根早就和隔壁村的小寡妇好上了,指不定马上又能做爹了。”

  苏瑾看了一眼林和的灵柩,默念一声“再见,世间悲苦,愿你和你的妈妈在天堂团聚,自此无忧无虑无惧”,她在一片锣鼓哀乐中转身离开,再也不愿意听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尾锋

  奥热如密林的夏天还没有结束,学校提前开了学,毕竟是毕业班,总要抓得紧些。

  活蹦乱跳的假日把学生养得都颓了,回到学校,一个个的,满脸的都是倦怠。

  苏瑾和林真一道回的学校。苏妈妈是个宠女儿的,可是因为有林真在——她极信任林真,破天荒的没有再去管苏瑾,让她自个儿乘公交回学校。

  “真真,我好舍不得离开家里哦。”苏瑾觉得心都空落落的,虽然周末就能回家,可是这种游子的心境还是令人很难受。

  林真点点头。

  宿舍忙忙碌碌的,不时有家长拎着大包小包穿行在走廊上,或者汗流浃背的绑蚊帐,刷竹席。孩子倒是休闲的坐在一边,像是个监工头子。

  林真干活很利落,很快就把宿舍收拾好了。苏瑾是个爱磨蹭的慢性子,她不好让林真久等,越是想加快速度,越是手忙脚乱,“真真,你的动作也太快了。我马上就好。奥。”一个没注意,她撞到床柱子上了。苏瑾揉了一下额头,就被帐子罩了起来。

  “不急,现在教室肯定也兵荒马乱的。”林真接过苏瑾手中的活,她的十指纤细修长,仔细看却有些茧子。苏瑾觉得看林真固定蚊帐挨个打蝴蝶结都很赏心悦目的。有林真的帮助,苏瑾也整理好了物品。

  “真真,你们宿舍人来齐了吗?”

  “嗯,都到了。明雀她们人呢?”林真问。

  “应该到教室去了吧。”

  “那我们也去教室吧。”

  “好的。”苏瑾把门阖上快步向前。

  初三的教室离宿舍很近,走几分钟就到了。林真推开门,就看到两人男生拿着扫帚挥舞着你来我往。其中一个男生节节败退,都快要撞到她身上来了。

  “许大侠,请让一让。”男生叫许恒良,和林真她们是前后桌。

  许恒良人长得很斯文,不过性子很跳脱。瞧他刚才干的事就知道。

  两个男生暂时偃旗息鼓,许恒良把扫帚支到地上,让它回复到应该的样子,转过身来,看了她们一眼,轻快的说,“呀,林真,你好像长高了。”

  “谢谢你的关心,许兄弟您真是目光如炬。”苏瑾接腔。

  林真从初二开始,个子就显示出节节拔升的势头。

  再看苏瑾,这么久下来,身高如老僧坐定一样纹丝不动。过不了多久,她就要仰视林真了。多么痛的领悟。幸好,班主任没有调整位子的意思,不然她和林真就要异地而居了。

  “作业做好没有?”许恒良问。

  “当然了。你呢?”

  “昨天刚赶工完成。我恨不得自己身上能长出八只手来,才够用啊。”

  “那是章鱼。”

  “还有蜘蛛,这个比较可爱。”

  “班主任来了,赶紧收拾收拾。”林真提醒对话的两人。

  时光波澜不惊的前进。有的时候苏瑾都分不清今夕何夕,如果问她今天是星期几,她总要想一下才能回答出来。不过对于所有人来说,周五是不会搞错了。囚鸟总算可以出笼自由飞翔。

  又一个周末,苏瑾无意间听到苏奶奶提起林和。原来她那个酒鬼爸林富根上个礼拜喝醉了,还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腿也断了。现在住在医院,却没人照顾。真是因果报应。苏瑾问,“他不是和那个谁谁谁好上了吗?怎么会没人照顾啊?”苏奶奶撇了下嘴,说“那女人精着呢。”

  回学校后苏瑾第一时间把这个大块人心的事告诉林真,林真像是已经知道了一样,面色平静不见波澜。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开始了红字倒计时。

  比起备考的紧张,先升温的是学生间的离情别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间席卷到每个人头上。现在一下课,总有女生拿着精心准备的同学录挨家挨户的转悠,让青春的灰烬涂抹下淡淡的痕迹。到了后来,男生们也不再端着,加入到这个疯狂的行列。

  紧接着就是一模。成绩一出来,苏瑾就被班主任找去谈话。这次模拟考试她破天荒的考砸了。

  “真真,你准备考哪一所高中?”苏瑾拿着下发的卷子垂头丧气的问。

  “胥城中学。”

  “啊,我怎么回事,怎么在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苏瑾拿拳头锤自己。

  “别担心,你基础扎实,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好好复习,一定来得及。”

  “万一我没考上胥中怎么办?说好的要一直在你身边的。”

  “那我就念你考上的那所高中吧。”

  “那怎么行,你对胥城高中那么期待,而且林和姐也...”

  林真截住她的话头,“那你就好好复习,考进胥中。”她的眼里满是坚定,“接下来,我们一起分析分析你的分扣在哪里,有针对性的查漏补缺。如果是粗心错的,你就给我好好面壁思过。”

  “没想到我这样的考场老手也会马失前蹄。我现在超紧张的。完了,这次考试给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苏瑾似真似假的哀嚎。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那样万众期待的考试,压上了全社会的目光,堵上了全家人的期望。

  可是,苏瑾想,让人安生立命的不是一个人的学历,人活在这世上立身的标准,也不是一纸成绩单,而是鲜美的散发着光的灵魂。最重要的随心开心。所以,不管什么中考高考,被主流媒体熏染得如何重要,不过是一个过场罢了。本质上,它还是场考试。这是他们熟悉的领域。

  六月中旬如约而至。天大幅度热了起来。号角无声而鸣。初三的学生踏上战场。

  最后,两人自然如约上了同一所高中。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中结束。这个时间段,是感情的孕育期,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尖锐

  炎夏,天空赤/裸。顶上没有一朵白云遮羞,麻辣辣的阳光直射到地面,炽热滚烫。

  苏瑾躲在树阴底下,刚喝干了矿泉瓶里最后一滴水,就听见集合的哨声响起。她不情不愿的撑着右手从地面上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背后的草屑,转身将瓶子随手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没错,军训。高中第一道关卡。

  胥城高中是所百年老校,地址僻静,唯有操场临近马路,由一堵围墙隔开了两者的界限。围墙周围植了很多树木,有些年头了,长得葱茏茂盛。对于这群刚刚站完军姿的小兵蛋子,这里是最佳的休息地点。

  军训已经到了尾声,成果不错,虽然刚开始一直有人喊渴喊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放弃。操场上一个个小方阵排列得横平竖直抬头挺胸。

  此时一声天籁响起:“解散。”

  “真真,回宿舍吗?”苏瑾在人流里穿行,挤到林真身边。

  林真点点头。

  “那么一起回去吧。”

  女生宿舍此时像打仗一样,都是脸盆脚盆碰撞的脆响。林真和苏瑾的宿舍在三楼走廊尽头,没错,她们现在是舍友了。宿舍一共有6个床位,进门左手边一排六张桌子和书柜鞋柜,书桌上面是两张床,现在被她们两个安窝了;右手边是上上下下四张床。朝南有个小阳台,现在晾满了衣服。

  三号床的姐妹,名叫柳书一,是林真的同桌。她正大喇喇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大概刚洗好澡,湿发披散着,脸几乎要碰到双手捧着的镜子。

  “在干嘛呢?”

  柳书一放下镜子叹了口气,“我晒得都和非洲黑人有的一拼了。”

  “我也是啊。”苏瑾附和。军训这些天下来,她明显黑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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